“孤看你了你在雲南的奏報,幹的不錯,對于那些不服大明管束的土司,是要給些厲害瞧瞧!皇爺爺許了你沐家,永鎮雲南,你就放手去幹,别怕人彈劾你。”
“其實在孤心中,你和孤的自家人沒分别。你父親在世的時候,孤還要叫聲伯父,我父親在的時候,也親口說過,你沐家除了不姓朱,其實跟朱家人沒差别。”
聽朱允熥提起因病去世的父親,沐春趕緊停下手裡的活,肅然的俯首傾聽。
“你别挺呀!繼續割!”朱允熥笑道,“田間地頭說話,不是朝堂奏對,别那麼繃着!”
“臣,家父去世之前,特意囑咐臣和弟弟,不能忘了皇上的天恩,不能忘了故太子的厚愛!”沐春邊割麥子邊說道,“臣愚鈍之人,身居高位,生怕有負皇恩,隻能盡心任事。”
朱允熥微微一笑,“方才孤說了,别這麼小心翼翼的,都是自家人,你即便日後做錯了什麼,孤也隻有包容,沒有怪罪!”
溫言軟語,便是君恩!
在朱允熥心中,雲南邊疆,将來有很多事要沐春去做。
這時,朱允熥身後傳來些許腳步,回頭隻見一個膚色微黑,高瘦的文臣走到身後。
“臣,雲南左參政張紞叩見皇太孫殿下,臣奉旨割麥!”
朱渝通一笑,老爺子還是心疼自己,又派來一個割麥子的勞力。
“這不是多禮的地方,來了就幹活!”朱允熥笑道,“你在雲南做的不錯,吏部年年的考評都是優等。雲南漢胡雜居,山林衆多。你掌管民政,能把那些土司番人治理的服服帖帖的,必是有些能耐!”
“臣,隻不過做好份内之事而已,當不得殿下誇獎!”
張紞說着,順手把沐春割的麥子摞成堆兒。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一看,他就是個幹農活的好手,不是沐春那種樣子貨能比的。
“你也不必過謙,大明朝有功必賞。皇爺爺和孤,喜歡的就是你這種有才幹
的臣子!”朱允熥依舊背着手,站在田埂上說道,“你在雲南組織百姓開墾了十幾萬畝的良田,又興教化,建城池,讓那些山裡番人在城池定居,夷漢風俗不同,本多争端,你卻能讓他們相安無事。”
說着,朱允熥頓頓,又道,“如今大明剛剛得了高麗之地,要建行省設布政司,孤第一個就想到你。高麗人雖沐中華福澤,但畢竟是化外之人,你去了那兒,不但要安撫好他們,更要管理好他們。”
朱允熥說了一大堆,張紞才開口道,“殿下放心,臣去了高麗,高麗就是大明之土。天下蠻子都是一樣,治他們跟養兒子是一個道理,既要給飯吃,又要下手打。”
“棍棒之下出孝子,打幾次他們也就乖了!”
聞言,朱允熥暗中點頭。
能把雲南那邊捋順的官員,自然不是隻知道之乎者也的腐儒。這張紞,看着老實,還真有些人狠話不多的意思。
“殿下恕罪,臣替黔國公一會!”
忽然,張紞走到沐春身邊,一把抓着鐮刀,“咦,公爺!這點活讓你幹的,下官都沒臉看了,你沒吃飯,手上咋一點勁兒都沒有。下官那不成器的兒子,都比您割的快!”
說着,手上動作,刷刷幾下麥子應聲而倒,動作娴熟幹脆,極具美感。
沐春臉上青筋乍現,卻不能發作,隻能嘴唇動了兩下。
朱允熥不懂唇語,可也看得出來,是你狗日地幾個字。
這兩人在雲南是老搭檔了,相交十餘年,明着是上下級,其實暗中早就如朋友兄弟一般。
此處又不是朝堂之上,他倆的舉動也算不得君前失儀。再說此時大明立國不過三十年,也沒那多小題大做,上綱上線的規矩。
不過,張紞這話說的,倒是有幾分罵人的意思。
朱允熥在邊上,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兒。
他這一笑,沐春臉上更挂不住。一屁股把張紞拱開,奪回鐮刀,怒道,“一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