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馬上掏出幾副幹淨的筷子放在桌上,嫣然一笑,“您來幾碗?”
“先來四碗,多放羊肉,多蔥花少香菜!”
“您且坐,奴家這就給您端來!”
寡婦老闆娘自去忙,朱允熥又對身邊人說道,“你們也坐吧!”
傅讓,常升等人聞言坐下,戒備的看着周圍,一股生人勿近的架勢。可曹國公李景隆,卻好似沒聽見一般。
“你愣什麼呢?”朱允熥用筷子捅了下李景隆,發現對方正愣愣的看着寡婦老闆娘,笑道,“你有品沒品?看個寡婦,都能看直眼?”
“臣....不是!”難得,李景隆臉上一紅,辯解道,“臣不是看她,而是臣心中有心事,所以有些愣神,殿下恕罪!”
朱允熥看看他,“這兩日你确實有些反常,話也不多說,有何事說來聽聽?”說着,點點桌子,讓對方坐下,“孤倒要看看,是什麼事,能把曹國公難住!”
李景隆坐下,臉上神色鄭重,“殿下,臣想..........臣想去邊關帶兵!”
朱允熥頓感意外,“怎麼有這個想法?你現在是京營兵馬總兵官,掌握京師兵馬,為什麼還要舍近求遠去邊關?”
“臣,慚愧!”李景隆垂首道,“臣實話實說,往日在京中臣還有些沾沾自喜。出身國朝勳貴之家,身份高貴。陛下和殿下,又對臣恩寵有加。臣又在大同,在高麗立下些戰功,這輩子該有的都有了。可是.............”
“可是什麼?你說下去!”
“可是臣到底有多少斤兩,現在才看明白!”李景隆苦笑一下,“以前都是小聰明運道好,可距離真正的名将,差得可是十萬八千裡!”
“哦?”難得他李景隆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不免讓朱允熥刮目相看,追問道,“人貴在自省,可你李景隆可不是謙虛的性子,怎麼現在一下子這麼自謙了?”
“不是臣自謙,而是臣...............”說着,李景隆歎口氣,緩緩說道,“昨日和殿下祭拜功臣廟,看到臣祖父和父親的肖像.........”說着,他忽然眼眶一紅,“臣少年時,與父親在府中池塘遊水。父親脫下衣衫,身上簡直沒有一處好地方,密密麻麻都是傷疤!”
“家父曾對臣說,小子,記住了,将來你什麼時候身上的疤,有你爹一半多,你才是個合格的将才!”
“可是臣愚活了這麼大,托陛下和殿下厚愛,祖宗的鴻福,占據高位,卻功勞甚少!這幾日,臣一想起自己身上的爵位官職,就有些害臊!”
“老一輩人的功勳,是拿命換來的。他們腦袋别在褲腰帶上,才有臣的今天。臣活到現在,卻沒幹一件值得老輩人驕傲的事兒。臣,白活了這麼多年!”
世間男子都有上進心,尤其是武人家的子弟,父輩的功績就是對他們最好的激勵。
再說,誰不願超越父輩,反而一輩子活在父輩的功勳之下呢!
老子英雄兒子更要好漢,虎父不能有犬子。自己成才,是對先人最好的告慰。
看李景隆三十多歲的漢子,在自己面前眼圈發紅,神色激動。朱允熥心中也有些欣慰,這個曆史上的大明戰神,若是能早點認清自己的不足,腳踏實地的認真做事,将來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業。
朱允熥柔聲道,“你能這麼想,皇爺爺也好,孤也好,都很高興。你是皇家的姻親,是姑表親的姻親。俗話說姑娘親,輩輩親,打斷骨頭連着筋。”
(這裡的姑娘,是姑姑的意思。李景隆他奶,就朱标的姑。)
“你有這份心,足見你心中有志氣。”說着,頓了頓,繼續道,“你想去哪裡帶兵,回京之後,孤和皇爺爺說去!”
“哪裡都好,隻要是邊關,能讓臣曆練的,臣不怕苦!”
“嗯!”朱允熥敲着桌面,沉吟起來。
他李景隆肯知道上進,但邊關大将可不是小事,他雖然在大同立下戰功,可也是僥幸成分居多。以朱允熥對他的了解,他這人做什麼事都三分熱度,若真是派去邊關............
李景隆眼巴巴的看着,見朱允熥陷入沉思,豁然中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我這是,抽什麼風?好端端的,跟殿下說這些幹什麼?”
“萬一殿下較真,真把我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