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皇家夫妻兩口子,和民間也有相通之處。先是要和氣,然後知道進退,日子才能長久,才能過得好。
趙甯兒不是拔尖兒的性子,後宮自然一團和氣。
“就是現在身份高了,才不能擺!”趙甯兒又給朱允熥添湯,開口道,“以前小門小戶,過自己家的清苦日子,沒那麼多閑人上門。可是現在呢,家裡頭落下侯爵的帽子,不知多少人上趕着攀親戚!”
“就拿大姐的婆家來說,以前大姐的婆婆羅家人,仗着姐夫是個舉人,眼睛頂在頭頂上,說話裝腔作勢的!”趙甯兒繼續說道,“可是現在,恨不得一天三趟往臣妾家裡跑,淨挑好聽的說。”
“跟紅頂白,人之常情!”朱允熥笑道,“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人之常情也就罷了,可殿下你知道嗎,臣妾大姐的婆婆,羅家太太居然跑到臣妾家裡跑官去了!”
朱允熥馬上放下筷子,“有這事?”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種事其實也在預料之中。親族親族,發達之後給你添堵的就是親族。
“也不是跑什麼大官好差事!”趙甯兒繼續說道,“她羅家太太有個親侄兒,盯上了外城運河碼頭的差事,巴巴的去臣妾家裡跑了好幾趟。”、
“外城的驿站改郵政倉儲,原來的地方就不夠用了,這兩年年年擴建。戶部說,要把沿河的房子都征了,然後都改成倉庫。她羅家的侄兒,就看上這個發财的門路了!”
自古以來,官家拆遷征收一類,都是金山銀山一樣的買賣。
朱允熥肅然道,“不能給!”
這世間,隻要是這樣的買賣。磚頭瓦礫之下,冤屈的事還少嗎?越是有背景的人,做的越缺德,老百姓越是沒地方說理去。
運河那邊碼頭,住的都是在京師讨生活的外鄉人。在碼頭出苦力的力巴兒,那些苦哈哈,還不如京城百姓敢說敢罵呢。京城百姓知道衙門往哪邊開,官府也袒護着。
可是外鄉人,戶籍不在這,住的地方可能連地契都沒有。受了委屈,隻能往肚子裡吞。
京師的外與内,俨然就是兩個世界。
京師的本地人和外地讨生活的人,俨然也是兩種人。
而且,越是那樣貧民聚集之地,越是油水大,越是貓膩多。
這兩年,京師的運河越發繁華,别說地上的倉庫不夠用。每日運河上船隻堵塞,就跟後世堵車似的。
商業的繁華是物流業的興起,物流業興起就能把地皮炒熱。尤其是京師運河碼頭邊上,那些臨河的地皮。
征用民宅改為倉庫,戶部的郵政司肯定要大把的出錢。但這錢,能不能真的到百姓手裡,還真不好說。
“這話,臣妾已經跟家裡說了!”趙甯兒開口道,“凡是來家裡做客的,好吃好喝的供着。但是求官,求事做的,一概不答應。臣妾和母親說了,以後再來,直接門都不讓他們進!”
“那人叫什麼呀?”朱允熥吞下最後一口飯,問道。
他臉色已經有些不好看了,甚至有些陰沉。他不高興,倒不是完全因為趙甯兒的姐夫家,不知好歹的求上門。他趙家如今這個身份,不求上來才怪呢。
他擔憂的是,一旦外城,沿河邊的地皮征收,會不會帶來一些...........
“羅家太太的侄兒,好像叫什麼..........”趙甯兒想了想,“叫什麼胡冬的?聽說那人,早年間就是個不務正業的潑皮。後來不知怎麼,在外成兵馬司混到一個差事,做衙門的幫閑。”
“臣妾跟家裡說了,朝廷的事自有朝廷的章程。該誰賺錢誰賺,該誰升官誰升。别仗着有了權勢,就忘了自己幾斤幾兩!”
說着,看了下朱允熥的臉色,“臣妾也說了,别怪話沒說到先頭。若真是鬧出什麼事來,讓殿下臉上不好看,誰都擔待不起。那時,可别怪臣妾不講情面!”
哇!哇!
邊上,搖籃裡的六斤,忽然大聲哭鬧起來。
趙甯兒趕緊帶着兩個嬷嬷,上前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