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忠言逆耳,非臣等小題大做,實在是君王無小事!”劉三吾開口笑道,“殿下,臣等也是拳拳之心!”
“知道了!”朱允熥擦了下嘴,一邊翻折子,一邊說道,“孤不是不懂得好歹的人,更知道你們的苦心。”
說着,他落在奏折上的目光,忽然有些古怪起來。
“今歲女真欠收,或有劫掠邊關之憂。是以兒臣領馬步軍兩萬六千餘人,沿遼東掃蕩,行震懾之舉。女真野人,漁獵為生,剽悍不畏死,以一當十,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若充實大明軍旅,則必增強兵。請父皇準許,賜馴服之女真首領大明官爵以示恩寵,收女真兵充實軍旅..........”
燕王朱棣的折子!
“呵!”朱允熥心中笑出聲。
他一眼就看出燕藩的企圖,此時的女真人還都是部落的形式,有的對大明恭敬,有的則是不知道馬王爺幾隻眼,不知好歹。
讓朝廷給與恭敬的部落的首領世襲官職,也不是什麼出格的事。如今大明對西北,對雲貴一帶的土司都是這等手段。
但妙就妙在,其他地方可沒有藩王。若真給了這些部落首領官職,就節制在了燕王麾下。而且,燕王所說的以女真兵充斥軍旅,其實充斥的是他自己的隊伍。
再者,他這是在表功。女真雖然彪悍,但現在遠不是大明末世,國力衰退武備松弛的時候。随便一個使者,就能震懾住他們,哪用的着數萬人馬。
況且,就算是把深山老林的野女真也都搜羅來,未必能有十萬人。這其中,又有多少成年男子也更是未知數。
朱允熥想了想,拿起朱筆緩緩批示,“此事,交由遼東都司即可,燕藩不必輕動。”
寫完之後,擡頭說道,“傳旨給兵部,禮部,鴻胪寺。以後冊封遼東等地的部族首領,須中樞派遣使者。各地藩王,不得插手!”
群臣一愣,然後馬上振奮,“臣等遵旨!”
文官和武将集團,還有藩王集團是天然的死對頭,歸根到底是後兩者人,分走了他們手中的許多權力。
邊關之地漢胡雜居,藩王有處置的專權,各王的護軍之中也有許多胡人。這些兵馬全部在兵部的名冊上,朝廷真是難以管理。
而且,文臣對藩王們,還有着天生的警惕。
好比大甯的甯王,年紀輕輕的手下帶甲之士近八萬,還不算朵顔三衛,還有那些效忠于他的草原部族等。
如今,老皇爺在位,這些藩王都老實做人。可翌日,若有變數,安知不是下一個七王之亂?
再者說來,大明天下唯有中央權重,方可上下通達政通四海。而藩王擁兵自重,奢靡享樂,非國家之福。
見皇太孫監國的第一件事,就意有所指。衆文臣眼睛發亮,都在等着盼着,殿下再拿其他藩王開刀。
可等了許久,禦案之後的朱允熥隻是默默的批閱,再無聲息。
對于藩王,現階段隻能敲打敲打,還不能傷筋動骨。
此時,朱允熥又翻開一份奏折,是桂林就藩的靖江王朱贊儀的折子。
他是老爺子的侄子朱文正的孫子輩,現在年幼剛剛繼承王爵,要京城派遣老師過去教導于他。
再翻看一些,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許多幹脆就是地方大員上的,每個月都要來那麼幾次的,例行問安的折子。
折子上無非就是說些什麼臣遙想天顔,不勝惶恐。陛下當愛惜身體,天氣轉冷雲雲。
朱允熥提筆道,“爾等國家大臣,不必事事問安。安心任事,則皇祖父則安。天下安,陛下安!”
漸漸的,批複好的奏折也堆成了小山一般,朱允熥隻覺得兩個膀子發酸,剛想偷懶,可一擡頭就是幾十道直勾勾的目光。
“有種,小時候被大人看着寫作業的感覺!”朱允熥心中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