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的目光看過來,眼神中的委屈還有心酸讓人心痛。
“有人,要害咱!有人,覺得咱死的慢哩!”老爺子哽咽說道。
朱允熥的目光霍然淩厲,看着那瓷瓶,“是誰?到底怎麼回事?”
老爺子大手狠狠的揉揉眼睛,長長歎了一口氣,“你也知道,你二叔的死,有蹊跷!咱有時候就想,王府裡進一粒米一斤面都要層層檢驗,怎麼就給人毒死了?”
“後來,有人告訴咱,要毒死人未必一定在飲食上下手,也可以用其他的辦法!”
“所以,咱就多了個心眼。隻要是外頭進獻來的,給咱們爺倆用的,都要好生查驗!”
“前些日,有人進獻來兩斤沉香。咱自從年前病了,晚上總是睡不踏實。隻有睡覺前點些香,才能安神醒腦,睡得舒坦些!”
說着,老爺子通紅的眼珠,被晶瑩籠罩,“給咱進獻沉香的人說,這香是尋訪名醫,用名貴中草藥煉制,什麼冰片呀,什麼麝香呀,什麼龍涎呀,極難煉制!說上了歲數的人了,最是能安神!”
“可咱手下的人一查驗!”說到此處,老爺子的聲音都變得沙啞了,“的确是難煉,他娘的害人的玩意,可不是難煉嗎?兩斤沉香都掰碎,裡面摻雜了二兩藥粉!”
“咱一開始
還不信呢,二兩藥粉能把人毒死?”老爺子昂着頭,再也堅持不下去,低着頭緩緩說道,“可查驗的人說了,這東西遇水不溶,遇火則成煙。人聞了昏昏欲睡,就這麼二兩東西摻在香裡,半年之後咱就能.......”
朱允熥的心猛的一抽,仿若有刀子在裡面攪動。
那把刀順着他的心死死的往下剜,似乎要連着他的心肝肺還有腸子,一股腦的絞斷!
有人,居然喪心病狂到,連老爺子都要害!
而且,害他的人,定然是朱家的至親。因為老爺子,除了自家的人之外,從不讓外人進獻任何東西。
“皇爺爺!”朱允熥紅着眼睛,“是誰?”說着,感覺到老爺子身體的顫抖,又趕緊說道,“皇爺爺,不值當為那些喪心病狂的混賬生氣,萬事還有孫兒,孫兒定給你老讨一個公道!”
說完,見老爺子又要喝酒,朱允熥又趕緊把酒杯推開。
“沒事!”老爺子凄然一笑,“咱是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人,這輩子啥都見過了。咱能挺住,氣不死!”
“咱也是剛知道,聽了這個話.......”老爺子又是長歎,“生兒育女一輩子,圖啥?老了老了,人家嫌咱命長礙事。惦記着子孫後代,卻不想人家把咱當成了仇人!”說着,重重的拍打膝蓋,“報應啊!”
“前幾日咱還在你爹墳上說,這些年包容他們,是不是咱做錯了。現在看來何止是錯,咱養了一個狼羔子啊!”
“這就是咱,對他們心慈手軟的報應。就是咱,指望着他們能長大些,對咱良苦用心的報應!”老爺子幽幽道,“也是咱,殺人太多的報應!”
老爺子說話時,語氣不高嗓門不大,聲音深沉緩緩訴說,帶着幾分自嘲,帶着些許的心酸。可這些話,字字句句都好似利箭,把人射得千瘡百孔。
“皇爺爺,世上有人就有鬼。有的人,天生就良心壞了,就算是骨肉至親都要加害!”朱允熥開口道,“不是您的錯,是他自己瘋了,做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說着,他又問道,“是誰?”又想想,開口道,“是他嗎?”
老爺子緩緩點頭,淚珠順着皺紋的紋理滾落,“這些年,他在封地安享富貴,修身養性,讀書作畫。咱以為他想開了,也想明白了,心中欣慰!”
“他月月都給咱上問安的折子,噓寒問暖,變着法的給咱送東西。咱嘴上不說,心裡高興。到底是朱家的種兒,是個孝順的孩子,不似他那蛇蠍心腸的娘!”
“可是,咱大錯特錯了,他心裡一直在恨咱!恨到,要親手毒死咱的地步!”
說着,老爺子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他生下來時,才那麼大點,咱還抱着他,端詳他........”
是他!
淮王,朱允炆!
“你爹走得早,就留下你們幾兄弟,他那個娘又是歹毒的婦人。咱雖然賜死了那婦人,可對他這個孫兒,卻從沒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