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依舊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不斷在火盆上烤着。
“這些天來,咱們擔着鞑子死了多少人就不說了!”朱能繼續說道,“就說今日一戰,鞑子不要命的沖,他們死了三千,咱們起碼也死了三千呀!”說着,通紅的雙目似乎能泛出血來,“千歲,那可是咱們的家底兒,是咱們自家的兒郎呀,死一個少一個!”
“是呀千歲!”丘福也開口道,“這次鞑子來得太出人意料,咱們準備不足,隻能倉促迎戰。這也就罷了,京城那邊這幾年打壓咱們,分了您的權柄,你現在隻能帶着咱們的老底兒打仗。”
“這些兒郎,可是這些年咱們砸鍋賣鐵好不容易養起來的!”張玉也跟着說道,“真打光了,千歲手中可就沒籌碼了?”
“軍報發上去這麼多天,朝廷那邊現在就讓咱們擋住,說援兵正在趕來的路上。可其他的一概沒說。援軍呢?調動呢?現在畏首畏尾,俺跟着您打了這麼多年仗,就他娘的沒這麼窩火過!”大将孟善也開口道。
朱能看看身邊的袍澤們,又繼續對朱棣說道,“千歲,保不齊有人打的就是這等心思。讓燕藩在前面等着,等咱們和鞑子兩敗俱傷了,他們在來撿便宜!”
“對,還能讓咱們傷筋動骨!”丘福怒氣沖沖的開口。
朱棣終于不烤手了,把大手揣進袖子裡,笑笑,看看衆人,“那你們說呢?”
“要臣說!”朱能看看大家夥,小聲道,“不如放開一條口子,讓鞑子沖過去,咱們在後面追着咬,等朝廷大軍到了,再或是合兵一處,或是為偏師!”
朱棣皺眉,“那朝廷日後問起來呢?”
“咱們攏共四萬多人,對面的鞑子可是七萬多。”朱能說道,“七萬多的鞑子,再加上給他們放牲口的,喂馬的,燒火做飯的起碼十來萬人。咱們硬扛扛不住,隻能迂回!”
“迂回?呵呵,不就是畏戰嗎,不就是為了保存實力嗎,不就是怕死嗎?說得好聽,你們跟着老子一輩子了,老子何時他娘的迂回過?”朱棣看看衆人,“他說的,你們都同意嗎?”
衆人都低下頭,默不作聲。
“我知道你們的好意,實話說,今日在中軍觀戰,看着咱們的兒郎倒下,我的心一直在滴血!”朱棣緩緩開口,“就像,有人拿着刀子在我心裡頭絞,疼的我連喘氣都難!”
“哎!”說道此處,朱棣長歎,“我何嘗不知他們是我朱棣的子弟兵,何嘗不知,他們是我手中的本錢。按老朱說的,佯裝不敵,放鞑子過去,是能保存實力,是不用死人。可是,真要是那麼做了,良心過得去嗎?”
“我說的良心,是對那些戰死弟兄們的良心。若是不想打,一開始就别打。死了這麼多人,再放敵人過去,咋跟戰死的兄弟交代?”
“再說!”
說道此處,朱棣站起身,走到帳口,望着外面,“咱們的身後就是大明,放鞑子過去,死的還是咱們大明的百姓!”
朱棣回神,眼神如刀,“若那樣,即便我麾下有虎贲百萬,不過是一懦夫耳!”
“我意已決!”朱棣繼續大聲道,“朝廷的軍令未來之前,釘在這裡,讓鞑子寸步難行。咱們身後就是大明,我等駐兵塞上,為的不就是大明嗎?”
“此乃國戰,我朱棣不屑小人行徑!”
“寸步不退,和鞑子血戰。當兵的死完了,你們這些人上,你們都死完了,我朱家父子上!”
“喏!”衆将起身,轟然應答。
忽然,帳外有人喊話。
“燕王,朝廷的軍令!”
“拿來!”朱棣眼神一亮。
軍令在朱棣的手中,衆将翹首以盼。
隻見朱棣的表情說不出的複雜,似乎有欣慰,有慶幸,還有一絲絲佩服。
“千歲,朝廷說什麼?”朱能急問。
“哎!”朱棣苦笑,歎息一聲,“那孩子,格局大呀!”
衆人不解,隻聽朱棣繼續笑道,“聖谕,本王臨戰節制北平都司,遼東都司,鐵嶺衛,遼王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