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輝祖想想,正色道,“鞑子驟然而來,遼東那邊沒什麼準備,所以才先損失慘重。不過此戰我大明一舉殲滅了兀良哈部,消滅了遼東方面的威脅,不說是一勞永逸,也是除卻一心腹大患!”
說着,沉思下繼續說道,“其實戰損比,還算是能承受的。臣說句不恰當的話,打仗哪有不死人,一戰保遼東數十年太平,這個賬,也還算值得!且不說,以前要連年防着他們來,就是每年給遼東那邊的軍饷錢糧,都是個天文數字!”
聽起來可能讓人有些不舒服,但軍國大事就是如此。莫說是千萬人,就是十萬百萬人的生死,其實在統治者的眼裡,也不過是個數字。若是這些人的死,可以換來永遠的盛世太平,他們絕對絲毫不吝惜。
史書上隻會記錄帝王将相,何時記錄無名小卒?
再說,已經死了那麼多人,繼續為死人感傷也是本末倒置的事。當務之急,是如何處理善後,還有大戰之後的其他的問題。
朱允熥沉思片刻,其實他從徐輝祖的話中聽出了其他不同的東西。
一是兀良哈部已名存實亡,那朝廷下一步的動作是什麼?
二是,既然兀良哈部對遼東根本形不成威脅,那朝廷每年對遼東各藩軍衛的巨額軍費,是不是可以..........?
甚至說,被打殘的遼王會甯衛,要不要補充重建?
還有燕王朱棣........?
“十五叔這一戰身先士卒,孤看了颍國公的戰報,身為動容!”朱允熥習慣性的用手指敲打桌面,緩緩說道,“最危難時,十五叔甚至說把王妃送往京師,要戰死在邊疆!”
“大明有如此賢王,何愁邊疆不穩,蠻族不平?”朱允熥繼續道,“十五叔的會甯衛要盡快重建起來,補足兵馬。”
說着,他手指頓了頓,繼續開口道,“傳孤的旨意,皇十五子遼王植,帶管遼東軍務,執掌遼東都司,麾下兵額可從遼東都司,鐵嶺衛,北平衛,乃至開原衛等地抽調!”
話音落下,文臣們還不覺得什麼,但武臣們已經聽懂了東宮皇太孫發出的信号。
此戰之後,遼王朱植将取代燕王朱棣在北方邊疆的地位。
“此戰雖然是兀良哈挑釁我大明天威,但孤聽說還有些鞑靼人在其中煽風點火?”朱允熥的語氣忽然變得不善起來,眼神冰冷,“哼,我大明這隻老虎,才打了個盹兒,就以為我們是家貓了?”
“早先秦王二叔在時,每年秋天結合邊關各塞王兵馬,巡視塞上,震懾草原各部,讓其不敢輕舉妄動。不過才一兩年沒給他們眼色看,他們就猖狂至此!”說着,朱允熥環視群臣,“傳旨,晉王棡乃諸皇子親王之中最長,更是孤的親叔,擔前秦王之責,總領各藩兵馬,連年巡視塞上不得有誤,遼王副之!”
“另,令甯王權整軍備馬,來年開春奔襲鞑靼部。犯我大明者,血債血償!”
“喏!”五軍都督府衆将,自徐輝祖一下紛紛應答。
此時文臣們也聽出些言外之意來,此戰之後晉王朱棡和遼王朱植将成為邊疆塞王之中風頭,權柄最盛者。
對于這個結果,文臣們是十分贊同甚至滿意的。遼王朱植曆來對朝廷中樞恭順,晉王更不用說,皇太孫的親叔。
“還有件事!”朱允熥的目光看向文臣之中,對戶部尚書傅友文開口道,“戰死将士的撫恤,一分都不能少。”
傅友文微微一笑,“殿下,若是别的事兒,臣定然要說沒錢,要說戶部還有窟窿。可涉及到将士們的撫恤,戶部就算刮地三尺也要湊出來!”說着,目光看向徐輝祖等人,“不過,臣等文官,隻是負責散财,具體的發放還要看五軍都督府的各位大人,到底能不能全到将士們的手中.........”
這話,别有意味。
而且猝不及防之下,讓徐輝祖等武人頓感錯愕。
“傅尚書啥意思?”武臣之中,靠後位置的長興侯耿炳文不悅開口,“您的意思是,我們這些人喝兵血喽!”說着,對朱允熥開口道,“殿下,五軍都督府曆來的賬目都有據可查,一斤米一匹布都是冊錄在案的。我等武人雖然不大通禮,可不像有些黑心官,什麼錢都敢伸手?”
此刻,武人們都反應過來,對着文官們怒目而視。
吏部尚書淩漢開口道,“諸位稍安勿躁,傅尚書不是說你們喝兵血。而是說,此等事戶部不過是過路财神,要多少發多少都是你們做主,别人隻能看着說不上話!”
說着,笑道,“按理說這等事應該是兵部會同戶部協同辦理,清點傷亡發放撫恤。”
“遭瘟的書生對咱們開炮了!”
武人們瞬間明白了這些文官的用意,文官們已經不滿足屈居武人之下,開始對武人的權力指手畫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