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百勝大笑道,“你不是要看她嗎?她就在這,好好看,怕啥?害羞了?”
此刻他心中實在有幾分聊發少年狂的味道,想想當初科舉不中,是個不名的落魄學子,衣食寒酸。而現在,從軍博取功名,身為朝廷命官一步登天。
這種用命換來的成就,激發了他心中一直隐藏着的傲氣。再加上他晚飯時也喝了些酒,酒氣也在腦海中激發起來,交織在一塊兒。
更何況,其實他以前的身份,這等戲班的頭牌,也不是他想見就能見的。一沒銀子,二沒功名,三沒才學身份。即便是戲班子的女子,也瞧不起他。
“來!”張百勝對小美玉笑道,“坐下,跟我兄弟好好說說話!”說着,笑道,“這小子一見你就眼睛直了,挪不動,哈哈!”
“軍爺,軍爺.........”姨娘笑呵呵的湊上前,一身的香粉味讓人鼻孔癢癢,“這麼着,我呀,給二位上好茶,然後找别的
姑娘來陪兩位說說話行不行?”說着,媚笑道,“我們姑娘呀,一會還要上台接着唱呢。萬一耽誤了你們大帥的興緻,總是不美不是?”
張百勝斜眼瞅瞅她,“今兒這樂子,是大帥特意找給我們看的!”說着,冷哼一聲,“找别人陪我們兄弟說話?誰?”
随即,又是冷笑,“莫非,你這姨娘也要下場?”
他心中真是快意,以前未有功名一文不名的時候,這等戲班子的管事姨娘,何嘗正眼看過他這樣的書生學子,說不得見了都要在心裡說一聲,窮酸措大。
“喲,軍爺!”姨娘妩媚道,“看您說的,奴都多大歲數了!”說着,忽然掩嘴一笑,“呵,不過呀,歲數大有歲數大的好,知道疼人不是!呵呵,您要是不嫌棄呀,奴.......”
“滾!”張百勝冷冷的看她,“一邊去!”
驟然的喝罵,加上他身上散發出來那種在戰場上下來的殺氣,讓姨娘心中一寒,兩腿不聽使喚的後退幾步,露出怯怯的,小美玉的身形來。
“又不是要把你怎麼着,就是過來和我這兄弟說說話!”張百勝緩緩伸手,從懷來掏出幾塊響當當的銀元,用手指碼放在桌上,“我剛得的軍饷,夠不夠,若是不夠你說話,我現在出去張羅。不過有一點.........”
嘩啦,手指一彈,銀元倒下,在桌子上旋轉,張百勝接着說道,“不能慢待我這兄弟,他在戰場上救過我,是個老實孩子。從不求什麼,今日見了你心中喜歡,我當哥哥的,成全他!”
男人可以張狂,可以不講理,但有一樣不能沒有。那就是不能差事,若小美玉是良家姑娘,他張百勝絕不會如此。但對方是風塵中人,他可以仗着身份如何,卻不能差人家的銀錢。
“人這輩子,總有些什麼東西是一見了,就心中歡喜的。”張百勝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惆怅起來,就像失去了心愛姑娘的男子一般,緩緩道,“人這輩子,總有什麼事是放不下的,忘不掉的,找不回來的!”
“人這輩子,太他媽短了!”
小美玉愣愣的看着眼前人不敢說話,好半天才顫抖道,“奴........你們要見奴家也見到了,還要怎樣,奴.......想讓奴說什麼?”
她這麼梨花帶雨驚駭顫抖,讓強子更感覺無地自容,坐立難安。
“平日你怎麼陪别人,今日就怎麼陪我這兄弟呀!”張百勝道,“你吃的就是陪男人說話的飯,還用我教嗎?”
“可是........可是...........”小美玉落淚,“奴平日陪的,都是.......”
“呵,都是達官顯貴,才子名士。輪到我等這些人,便不知道說啥了?”張百勝道。
“不是,不是........”小美玉連連擺手。
其實她若是直接大大方方坐強子身邊,說些家長裡短,這事也就過去了。
但她心中到底還是存了些恐懼和偏見,又真是從沒接觸過這樣的男子,有些慌了不敢應承。
再者說,其實最根本的原因,是那個青澀的少年,怎麼看怎麼都像是個鄉下的野小子,粗魯難看,身上還帶着難聞的味道,實在是上不得台面。這樣的人,她平日見了早就讓人遠遠打發,在眼前真是礙眼。
若要陪眼前這千戶說話,也不是不能受這委屈。但陪這個野小子........小美玉又看看強子。
臉上坑坑窪窪還帶着幹裂,低着頭一副沒底氣的樣子。手指甲的縫隙中還有泥巴!咦,手背上那惡心人的黃水呀,看着就惡心。
“誰的不是,你的不是
,我的不是!”張百勝一眼就看出小美玉心中糾結所在,火一下就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