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地宮已經很多年沒進過人了,所以更加的陰暗,更加的陰森。
忽然,老爺子的腳步停住,面色變得有些憤怒。
通往朱标棺椁擺放的前殿,一切都是仿照太子生前辦公地方的複制品。寶座禦案,書架瓷器等皆是當年太子用過的舊物。就等于是,把朱标生前的辦公室,搬到了地宮之中。
前殿的角落裡,幾口大号的青花瓷缸中,轉滿了各種油脂。可如今,那插在油脂之中的長明燈,卻沒有發出任何的光明。
燈芯,就那麼破敗的斜插着,沒有任何燃燒過的痕迹。
“地宮裡的長明燈,為啥不點?”老爺子的聲音冰冷。
樸不成蒼老的臉上也泛起殺機,“定是守陵的奴婢們,疏忽了!”
“你知道怎麼處置?”老爺子低聲問道。
“回頭,奴婢就讓這些不長眼的奴婢們,去伺候太子爺!”
主仆二人的對話,在地宮中回蕩,久久不曾散去。
對别人來說,這座地宮就是埋葬太子朱标的地方。人埋進去了,也就不用管了。等再過些年,沒人過問之後,幹脆就直接封死了。
可是對老爺子而言,這裡卻是他兒子,在另一個世界的另一個家。
見到兒子家中一片漆黑,沒有半點燈火,他如何能不怒?
老爺子聽到這話,似乎還是很不滿意。但終究隻能悶聲點頭,接着前行。
跟在老爺子和樸不成身前,打着燈籠的太監,身影更加的卑微謙恭了。
“咱總是在想!”老爺子一邊走一邊說道,“老大身邊伺候的人,是不是少了些!”說着,重重的歎氣,“他是個宅心仁厚的孩子,從小就對身邊人好,不忍心看别人受苦受罪。”
“彌留之際還和咱說,是他自己福薄,不讓咱遷怒其他人!”
陰森的地宮之中,老爺子聲音格外惆怅傷感。
“太子爺的人品德行都是萬裡挑一!”樸不成低聲附和道,“宮裡這些奴婢們,能伺候這樣的主子,也是三生有幸!”
“像他母親!”聽到旁人誇獎自己的兒子,老爺子嘴角泛起微笑,“都是慈悲心腸,不喜歡計較不喜歡算計更不喜歡弄那些暗地裡的手段!”
邊走邊說,前方碩大的棺椁已經觸入眼簾。
“隻是!”老爺子繼續開口道,“好人都不長命啊!”
話音落下,老爺子的腳步忽然停住,距離擺放的棺椁還有長長一段距離。他的臉上露出幾分複雜的神色,似乎想上前,但似乎又有些畏懼,而且還有些不知所措。
“當初咱不讓人封地宮,就是準備哪天心裡煩了,想來看看你!”
老爺子緩緩開口,“這回呀,是第一回,但估摸着也是最後一次了!”
“這些年,先是你的嫡長子走,後來你娘走。好不容易咱熬過來了,你他娘的又走!哎,真是上輩子欠你們的,這輩子來要賬,折磨咱讓咱心裡不好受!”
“本來呢,想帶你兒子過來也看看你,回頭再讓人把地宮封住!”
“可是咱老了,見不得哭哭啼啼的事兒了,就沒讓他來。”
“你兒子比你強!”
說到此處,老爺子重重的哼了一聲,繼續開口,“起碼他不裝糊塗,該殺人的時候他不客氣。不像你,讓那些遭瘟的書生給教壞了,做事想這個想那個,狠不下心腸,下不去手!”
“哎!”老爺子又深深歎氣一聲,“你活着的時候,咱沒少罵你,今日到你這裡來,還要數落幾聲。咱這個當爹的,有時候對你呀,太刻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