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朱允熥一笑,“有點意思!”不過,随即又搖搖頭,“可你比喻的不對呀,人生如牌局,但有的人會作弊。有的人生下來,就有輸不盡的家産。”
“況且牌局大起大落,尋常人的人生,哪有這麼波折?”
聞言,李景隆忙道,“萬歲爺說的是,普通人一輩子都是波瀾不驚淡如水,沒幾個像臣這麼不着調的。”
朱允熥依舊沒有看他,自顧自的說道,“依朕看來,人生就像是這樹上的枝葉。管他風吹日曬雨打,他自巋然不動。可待秋風起,它就要落葉歸根化作泥土!”
“萬歲爺至理名言,震耳欲聾振聾發聩。”李景隆笑道,“臣今日,又跟着萬歲爺學了不少!”
他嘴上如此說,心中有幾分惶恐。
心中暗道,“萬歲爺這是怎麼了,跟我聊這些我可搭不上話呀,可不是我強項啊!”
朱允熥臉上淡淡的,忽然歎口氣,“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恰逢秋日,又驟聞故人離去,朱允熥有感而發。
“這........是皇上您做的詩?”李景隆驚道,“好詩好詩!”說着,不住的贊歎道,“臣鬥膽妄言,若不是臣親耳聽見,臣是不信是皇上您做的!”
“不是臣不信您,是古往今來沒有這樣的皇上啊。文能安邦定國,武能開疆拓土。詩詞一道,還能寫出如此千古佳句。”
“這不豈不是羞煞前人?”
“臣今日有福氣,得皇上此詩,回去之後臣就命人寫下來,然後裱糊好,挂在家中.........”
“行行行行..........”朱允熥扭頭,歎口氣,“你可别拍馬屁了,朕聽了都心裡發虛。”說着,笑罵道,“詩是好詩,可用在此處一點不應景,你李景隆也是讀過書的人,這點見識都沒有?”
“臣那點見識,在萬歲爺面前.........”
“倒是蘇轼有一首詩,用在此處恰當!”朱允熥開口道,“世事大夢一場,人生幾度秋涼!”
驟然間,李景隆有些擔心起來,“萬歲爺,您今兒這是?”
“朕沒事!”朱允熥擺擺手,“隻是聽聞劉三吾故去,心中有些感懷而已!”
說着,指下身邊桌子上的奏折,“他待罪還鄉彌留之際還給朕上了折子,哎,自己還說臨老晚節有污!他這一輩子呀,就想當忠臣孝子。朕倒是有些感歎,他這一輩子兢兢業業,其實外人看來半點樂趣都沒有。彌留之際,還和朕說,不要賞賜不要谥号,連墳茔地都不要。”
李景隆再次想想,緩緩開口,“有志向的人,總想着人過留名雁過留聲,常人所想的樂趣,在他們心中.........”
說着,他又馬上閉嘴。
因為他忽然發現,他話裡的含義似乎有諷刺皇帝的嫌疑。
“你接着說!”朱允熥卻覺得有理,開口道。
“人都有志向,有了志向才有奔頭。可所謂奔頭也不過是出頭,人出頭哪有那麼容易?一輩子就幾十年,出了頭就想着把名聲留住,或是再上一層樓。”
“就像皇上您說的落葉,到最後誰也逃不過落葉歸根。劉學士彌留之際,上書皇上推辭賞賜,大概也是想開了。”
朱允熥看着他,“什麼想開了?”
李景隆硬着頭皮道,“人都有名利之心,之所以劉學士晚年待罪,也脫不了名利的緣故。”
這話,朱允熥頗為認同。
劉三吾等人,準确的說他們那一派,在朱允熥登基之後想着影響這位新皇帝,成為他們預想的那樣的帝王。同時,也生出了些别樣的心思來。
科舉一案,隻不過是導火索。即便沒有科舉,以後以劉三吾為代表的清流,和淩漢等人代表的實幹派也會發生沖突。
“老人們常說,人總是最後幾年才能把這輩子看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