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皇上,誰敢吓唬你呀!”老爺子背着手,繞着朱允熥轉圈,“你都威風啊,天子一怒浮屍萬裡,想殺誰就殺誰,想作踐誰就作踐誰!你多厲害呀!”
朱允熥繼續陪笑,“皇爺爺看您說的,您坐您坐!”
“皇上面前,咱老不死哪敢坐啊!”老爺子冷笑,“回頭,再有人參贊失了禮數,你給咱送鳳陽老家去,看管起來?”
“孫兒不敢!”朱允熥直接跪下,“皇爺爺,您聽孫兒說!”
老爺子瞅了他半天,然後對門外說道,“把太子爺抱走,外邊玩去!”
樸不成趕緊帶人進來,連說帶哄把不情願的六斤勸出去。
“你小子最好好好說,跟咱說通喽!”老爺子坐下,半躺着一般還翹着二郎腿,冷笑道,“不然,咱一個不高興,你這皇上換你兒子來當!你跟着咱一塊當太上皇!”
說着,怒道,“說,你五叔那是咋弄的?”
“您....知道大臣們參五叔什麼罪名嗎?”朱允熥問道。
“嗯!”老爺子陰沉着臉點頭。
“孫兒也是沒辦法,您說那一樁樁一件件的,哪件是小事?”朱允熥苦笑道,“别的不說,挪用軍饷放高利貸。皇爺爺,這種事.....您讓孫兒怎麼做?”
“那就圈禁鳳陽?”老爺子橫眼,“哦,别法子沒有,就隻有這一個?你才當家幾天呀?侄兒就把親叔叔給圈了?好聽還是好說?”
“黃爺爺,您得講理!”朱允熥叩頭道。
“老子自己的親兒子,講什麼理?”老爺子暴怒,“當初你二叔做了那麼多錯事,咱當着大臣的面喊打喊殺的,最後還是你爹站出來,給咱圓場,給咱台階下。”
“到你這反過來了,你直接下死手?”
“你是皇帝,你也是咱們朱家的族長,就這點容人之心都沒有嗎?你削他的護軍,你罵他,你讓他在王府禁足,你把他的屬官都撤了,你讓他變空桶子王爺都行,非要送鳳陽?”
砰砰砰,老爺子不住的拍着桌子,“咱還沒死呢?就要看着骨肉相殘?你就不能等咱閉眼?”
這話,說的已是極重了。
天下父母都是這個心思,恨是一回事怪也是一回事,但再怎麼不好也都是自己的孩子,護犢子人之常情,控制不住。
朱允熥膝行幾步,跪在老爺子身前,“皇爺爺,這....您聽孫兒說呀,這是權宜之計!”
“您今日沒在朝會上,孫兒也是讓那些言官們擠兌的沒法子了。若是不重手處置,隻怕他們繼續上本,或許....或許連别人都牽扯出來了!”朱允熥歎氣道,“若是再牽扯出其他皇叔來,咱們朱家的臉往哪裡放?”
“您也說過,當初二叔犯錯是父親給您台階。可是今兒,誰給孫兒台階啊?孫兒是皇帝,不能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裝糊塗,也更不能刻意偏袒吧?”
“孫兒要是立身不正,這天下不就歪了嗎?”
“五叔送往鳳陽并不是圈禁,而是看管。”朱允熥頓了頓,繼續說道,“其實孫兒還有另外一層意思,讓五叔在鳳陽好好想想您創業的不易,想想他幹的那些事丢不丢人!”
“讓他在鳳陽反思,也不見得就是壞處。而且,孫兒這也是殺雞儆猴,大明朝這麼多藩王,若是五叔這邊犯罪孫兒不處理,那以後其他人呢?孫兒難做呀!”
其實自己兒子什麼樣,老爺子心裡也清楚,他之所以憤怒,是因為朱允熥的處罰實在太重了。另外來說,也是周王這些年在老爺子面前,藏的比較好。
“你事先跟咱通個氣兒呀?”
“孫兒哪想到朝會上言官們驟然發難啊!當時他們上奏五叔,把孫兒都打了個猝不及防!”朱允熥苦笑道,“為了平息衆怒,不得已才讓五叔回鳳陽呆些日子。”
“您看,孫兒在朝堂上最後讓戶部的張紞去查,而非讓其他那些愣頭青去,這是在給五叔留着餘地呢!臣子們看到孫兒如此處置,想必也會見好就收。”
“先讓五叔在鳳陽反思反思,拖延些日子,三五個月各種事查清了,他再上個請罪折子。孫兒高高擡起,輕輕放下,他知道錯了,孫兒這邊讓人挑不出毛病來,臣子們也滿意,不是皆大歡喜嗎?”
老爺子生悶氣一般,臉上忽晴忽暗,“你别淨說好聽的唬咱,你小子一句屁股咱就知道你拉什麼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