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皇爺爺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朱允熥放下茶碗,“各位以為如何?”
“太上皇的話,還是留了餘地,臣看來他帖木兒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平安開口說道,“這人臣也曾有所耳聞,乃是蒙古人中又一野心勃勃枭雄之人。西域之地,盛産馬匹镔鐵,部衆悍勇。數十萬大軍,非誇張妄談。”
“此次遣使來我大明,怕就是打着暗中繪制地圖,勘察地形的主意。”
徐輝祖也說道,“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正如大将軍說所,帖木兒其人虎狼也。就去年嘉峪關戰報,帖木兒率軍在葉爾羌劫掠,逼得葉爾羌臣服,還洗劫了拜城和庫車。”
“臣看來,他就是在對我大明示威。如今他帖木兒上表進貢,萬一我大明麻痹大意,中了他緩兵之計。屆時他驟然興兵,翻越天山直達伊犁河,就将威脅我大明邊塞!”
“此賊,斷不可小視!”
徐輝祖話音落下,武定侯郭英開口道,“可惜他離咱們太遠,鞭長莫及。不然斷不容他這些年,四處征伐,更不容他整合西域各地人口部族。”說着,歎口氣,“他真若來,兵勢定然浩大。”
聞言,朱允熥暗中點頭。
這些大明的武臣們,雖然在文治上幫不上任何忙,但戰略眼光上卻超乎尋常。不但沒有妄自尊大,也能認清敵人的實力。
不過也有人持不同意見,總兵官周興開口道,“皇上,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防是防不住的!”說着,他頓了頓,“臣以為,此獠狼子野心觊觎我大明遍野,那就要一牙還牙,直接打掉他的狗爪子,讓他知道怕!”
“臣以為,可阻止甘肅鎮還有蘭州騎兵搶先出塞,長驅直入迎頭痛擊。他敢追,咱們撥馬就走,讓他們追。在我大明邊界給他布置一個大口袋,讓他來多少人死多少人!”
總兵官劉真也笑道,“遠征咱們大明或力有不逮,可到了咱們家門口,就由不得他們!”
兩人的話,引起一衆少壯派将領們的贊同。
防守永遠是被動的,隻有出擊才能掌握主動性。而且大家都明白一個道理,防守永遠換不來真正的和平。
“戰術上是沒錯,但戰略上....差了那麼點!”朱允熥聽着他們的話,面上點頭心中卻在暗中思量。
今日召集這些武臣來,就是要看看他們之中誰是真正的戰略層面的人才。
“臣以為若防此賊,除了刀兵之外,還有我大明的國威!”兵部上書茹瑺道,“此賊連年征伐,葉爾羌汗國,東察合台汗國餘部,還有金帳汗國等深受其害。臣聽臣帖木兒大軍所過之處,皆為平地白骨,其兇殘人神共憤。”
“我大明以中國之名,聯合各方結盟,帖木兒必不敢輕易妄動。”
“這外交手腕倒是用的好!”
朱允熥心中贊許,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
這種外交手腕,倒是從戰略上考慮了。帖木兒太過強大,對所有人都産生威脅,那就多拉幾個盟友過來。經濟上制裁他,輿論上妖魔他,後世的美麗國,不就經常這麼幹嗎?
“尚書大人想的倒是挺好,那些蠻子都是一丘之貉,說不定蛇鼠兩端。”長興侯耿炳文譏諷道,“這頭拿了咱大明的好處,轉頭就把咱們給賣了!”
“你.....”茹瑺怒目而視。
“好了,都不要争了!”朱允熥開口。
其實,帖木兒再強對大明也産生不了什麼實質性的危害,因為老小子後來剛準備對大明動手,就遭了報應,死球了。
但朱允熥之所以如此大張旗鼓的召集武臣,并且把帖木兒說成了大明之患,乃是因為他要給大明這些武将塑造出一隻虎視眈眈的猛虎。
天下太平,文官腐敗的同時,武人系統也将會避免不了的腐化堕落,失去戰鬥力。
那麼借着帖木兒這個子虛烏有的強敵,朱允熥可以理所應當的整頓軍務,割除軍中弊政,甚至在人員調動上更有可以說服臣子的借口。
再說,就算帖木兒不死,這等外患也不過是虛張聲勢看着吓人而已。
帖木兒帝國雖強盛,但他有着一個緻命的問題,那就是他的統治,遠不如漢人王朝那般具有生命力。正如當年成吉思汗何等英雄,可他一死他的子孫就陷入無休無止的内戰當中。
胡人若不漢化,不學着漢人王朝的統治結構,那就永遠不能長治久安。強盛如大元,亦沒有百年國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