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聽聞你也算寒門學子出身,如今你身居高位,就忘了窮人的艱難嗎?”
“一個修築城牆,就已讓百姓苦不堪言。京師外尚有大工數處,你又上書要朕選定陵寝,你居心何在?”
“臣....”夏原吉已惶恐不敢再言,心中懊惱得要死。
“朕早就說過!”朱允熥看似是在說夏原吉,其實是在對群臣告誡,“國家尚未富足,切莫以為有些積蓄就高枕無憂。為官者,當憐憫體恤額百姓,你們左耳進右耳出?”
“臣等不敢!”
這是,鄧平又拽着那管事過來,同時手裡還拎着一把水淋淋的鋤頭。
“天下此等敗類衆多,心胸狹窄以踐踏他人為榮!”朱允熥指了下那管事,然後對鄧平道,“打他二十棍,就用那鋤頭打,打斷了換别的鋤頭。打完之後,發到孝陵搬磚石去,讓他幹最苦最累的活!”
随即,又轉頭對衆官員道,“城牆什麼時候不能修,非要現在春寒料峭的時候嗎?收了收了!”
“遵旨!”
“工錢給足,要是朕知道誰敢克扣錢糧,腦袋就給你們挂城牆上去!”
第88章
連環(1)“京師是天子腳下,尚有徭役,那地方上呢?天下各州府道,每年修築城牆疏通河道,往邊鎮運送糧草,出力的不全是百姓農夫嗎?”
乾清宮中,朱允熥臉色不善,他身上的龍袍依舊帶着剛才在城外的污漬,腳上的靴子也沾染了泥水。
群臣皆是躬身站在他面前,屏聲靜氣生怕觸怒了皇帝。
“朕一再說過為官當慈悲為懷,珍惜民力。結果剛開年你們就讓朕選陵寝,其心何在?朕的陵寝修得再好,與天下有何益處?”
“昔日始皇帝之陵猶在,可見大秦盛世?漢武帝之陵猶在,可見兩漢?唐太宗之陵何等宏偉,大唐二百八十九年,都說是煌煌盛世,可百姓過的是什麼日子?”
群臣低頭不敢發聲,乾清宮中的氣氛降到了冰點。
朱允熥怒氣不減,“禮部左侍郎夏原吉!”
“臣在!”夏原吉灰頭土臉,目光惶恐。
“降三級留任,罰俸祿三年!”朱允熥恨聲道,“身為朝廷大員,以後再給朕上折子,你想想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若不明白,你這官也就不用做了!“
“臣叩謝天恩!”夏原吉後背已被冷汗濕透,十年寒窗二十年仕途才有今日,但毀于一旦。皇帝雖沒有太重的處罰,可顯然心中對他已生了厭煩之心。
就算皇帝不煩他,這也是他仕途生涯中最大的污點,再無上進的可能。
“你們南書房諸位大臣也是如此!”朱允熥繼續恨聲道,“這等事還用奏道禦前嗎?”
“臣等萬死!”南書房幾人,趕緊俯身請罪。
“哼,讓你拍,拍到馬蹄子上了吧?”俯身之際,李景隆看着夏原吉的側臉冷笑,但下一秒他目光不經意落在張紞,侯庸等人身上,心中頓時驚醒起來。
“對呀,這種事南書房直接駁了就是,張紞他們不是不知道皇上的心思呀!”心中暗暗想着早上南書房中的情景。
張紞看了通政司送來的奏折,說拿不定主意,然後轉給其他人。侯庸茹瑺暴昭等人,也都說拿不定主意,最後是他們幾個說要送往禦前請皇上定奪。
解缙雖然反對,可人微言輕起不到作用。自己和徐輝祖在這等事上,一向不怎麼上心,就是随大流。
“哈,夏原吉是讓幾個南書房的人給悄悄的玩了呀!”李景隆心中想明白這其中的關節,暗中笑道,“呵呵,有點意思,這些文官們的手段還真是夠他媽的黑呀!”
心中想到此處,李景隆微微擡頭,目光碰觸到皇帝面容的刹那,猛的肝顫,又趕緊低頭。
憤怒的皇帝,跟昔日的太上皇好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看着就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