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看前方,河面上燈火璀璨,無數艘雕梁畫棟的畫舫在水面停泊,争奇鬥豔。紗窗後滿是歌女曼妙的身姿,還隐隐有絲竹之聲傳來。
一艘艘小船從河面駛到岸邊,小船上留着兩把頭的小丫頭,笑着把恩客請上畫舫。
還有數不清的貨郎,一眼望不到的集市,足稱盛世繁華。
見朱允熥看着河面上的畫舫,跟在後面的李景隆心中一動,悄悄轉身朝後而去。
“此等繁華,北平可有?”朱允熥駐足觀望,笑着問道。
朱高熾搖頭,“北平是邊塞之地,晚上宵禁,是以繁華不足京師萬一!”
這話半真半假不盡不實,北平的前身是元大都,即便現在不是大明的都城,可也是天下雄城,商賈絡繹不絕歌舞酒肆也是通宵達旦。
“八塊銀元的席面,北平有嗎?”朱允熥又問道。
朱高熾腦子裡飛快的揣摩着朱允熥的用意,緩緩開口道,“北平裡最好的魯菜館子,最好的燕翅席也不過是三塊銀元!”說着,也是一笑,“論物價,江南之地比北方高出許多。”
“不是物價高,而是有錢的人太多!”朱允熥若有所思的開口。
随後,他看看前邊,指着一處茶攤子說道,“走,過去坐坐。”
~~
小小的茶攤,就零星準備了幾張闆凳。
朱允熥和朱高熾一人一個,其他人隻能捧着茶站着。
“你知道去那邊畫舫上良宵一刻,要多少錢嗎?”朱允熥喝了一口熱茶,看着遠方問道。
朱高熾想想,“臣沒去過煙花柳巷之地!”
“你倒是老實人!”朱允熥笑笑,轉頭道,“李景隆,多少?”
後者聞言馬上上前笑道,“回您的話,畫舫也分好幾等。一般的打茶圍聽曲,大概是二塊銀元。若是吃席陪酒等,三塊起價不算席面錢。若是想單獨和名伶共處一室,起碼十塊銀元起。若是想當入幕之賓,那就要翻一翻。”
“臣說的還是一般的畫舫,那些有名的姑娘,恩客不花個一頭二百,怕是近不得身,不能一睹芳容!”
“鑲金了?”朱高熾心中暗罵。
“看看!”朱允熥端着茶碗笑道,“這位是風月班頭,說起這些如數家珍!”說着,又喝一口茶笑道,“朕還記得,當初還有些人上書,說京城之中風月之地太多,委實不雅!”
李景隆笑笑,繼續說道,“那是窮酸書生沒見識罷了,去歲,應天府光是收秦淮河畫舫還有煙花柳巷的牌照錢,就收了十八萬現錢。更别說,這周邊多少百姓靠着這個讨生活。”
“你倆一個皇上,一個國公,怎麼看着跟老鸨子似的?”朱高熾心裡腹诽,但臉上依舊是憨憨的笑,看着傻乎乎的。
此時,朱允熥又開口道,“所以說,江南有人錢人多啊!一桌席面八塊銀元,吃的人還要排隊訂桌。去一次畫舫最少十塊銀元起步,可你看上去的人還是絡繹不絕!”
說着,他看向朱高熾,“而貧家小戶呢?就以應天府為例,百姓之家中又存銀超過十塊的,就算是中等人家。”
“貧富懸殊!”朱高熾下意識的接口道。
“是這個理兒!一針見血!”朱允熥點頭,“為什麼會這麼懸殊呢?”說完,有些期盼的看着朱高熾。
朱高熾微微沉吟,“江南重商,各種工坊林立,所産之貨物行銷海内,皇上又特許了海關允許海商......”
“不對!”朱允熥開口道,“起碼不全對!若真是如此,起碼百姓也能有些湯喝,落些散碎銀兩,可錢都流向哪裡去了?城裡其實還看不大出來,你去過鄉下看看沒有?貧着比比皆是。”
說着,歎息半聲道,“有錢的想着法的更有錢,大工坊兼并小工坊,然後拼命的買地。沒土地的百姓隻能出來做苦力讨生活,即便是有田地的呢,可種地也不過是維持生計而已。”
“此事古來有之!”朱高熾也帶着幾分感歎,“非人力能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