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年,皇太孫給了咱家往高麗販鹽的專權!”
李景隆的手豁然松開,然後怅然坐在椅子上。
确實有這麼回事,當時的鹽也确實是從兩淮鹽場出來的,可那些鹽都是有賬可查,且都是官價。
“你仔細說說,到底怎麼回事?”李景隆忍着心中怒氣,開口說道。
李芳英低着頭,上前兩步,低聲道,“是湯老二找到我....”
“湯景?”李景隆頓時覺得一陣頭大,太陽穴生疼。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這個湯景是湯和的嫡孫,他爹湯鼎當年戰死在了雲南,他和宮中那位淑妃娘娘是親親的親兄妹。
湯景這人是勳貴之家武将之子,但正是因為他父親英年戰死,老爺子憐惜他年少失父,早年間給過他一個大大的肥缺,膠東鹽運使。
那時的湯景才二十啷當歲,不滿三十,就已是從三品的高官,每年過手的銀錢數十萬計。
但這小子壞就壞在鹽上了,手腳不檢點被禦史彈劾。換别人早掉腦袋了,可先是因為老爺子對湯家愛屋及烏,後來他妹子成了貴妃娘娘,不但安然無恙,還成為掌管皇家車馬,總領全國馬政的太仆寺卿。官職雖然沒變,但再過些年就是往兵部侍郎的路上走,前途不可限量。
此刻,李景隆隻覺得腦子裡嗡嗡的。
“先是承恩侯,現在又冒出湯家的人,皇上若知道了,隻怕心都要碎了....”
“皇親國戚,哈!皇親國戚,就是一群見不得腥味的野狗,平日溫順,可一到國家有難的時候,就冒出來狠狠的咬一口!”
李芳英看了一眼李景隆,繼續說道,“湯老二找我說,淮北水災,那淮安淮陰鹽城三處兩淮之中最大的鹽場,必然要停工。一停工鹽就勢必供應不上,那些鹽場就會急得直跺腳.....”
“說重點的!”李景隆吼道。
“他的意思是這三處鹽場的鹽不足,可以從膠東,長蘆鹽場販鹽過來,挂在兩淮鹽場的名下....”
嗡!
李景隆徹底腦袋炸了。
大明的鹽場多,可這為何朝廷最依賴這三處,因為這三處都靠着運河,先有漕運隻便。而後淮陰還靠着出海口,還可以走海路。
而且,最重要的是,朝廷所發的鹽票,都是這三處的鹽票居多,在市面上也最值錢。
兩淮鹽場除了每年能帶給朝廷巨大的現銀收益之外,還有最重要一個作用,那就是鹽票。
大明各地邊軍的糧食物資,靠的都是商人們運送,尤其是甯夏甘肅陣等那些西北苦涼之地。
邊鎮可不是一個大軍事堡壘一般,而是層層疊疊向外擴張開,以衛所為單位組成的戰略圈。
若是朝廷組織人手,怕是吃掉的浪費掉的比運過去的還多。所以從洪武三年開始,讓天下那些最有錢的商人們,往邊鎮送糧食送物資。
等送到之後,邊鎮總兵查驗蓋章。商人們再拿着收據,回來兩淮鹽場領鹽。
而有能力往邊關運送糧食的,就是江南的豪商。兩淮鹽場距離他們最近,他們自然不可能舍近求遠。
再往深裡說,鹽商們鹽到手想圖省事的話都根本不用自己賣,加上兩成反手就賣出去了。
那些小鹽商們,以一百石的鹽為例,他們在朝廷鹽場領實數,回頭朝裡面加上三成的沙子,那是多大的利潤?
湯老二所想的事,私鹽官賣。
打個最簡單的比方,就好比鄉下農人自家殺的豬,賣給鄉鄰才多少錢一斤?但官服不許他們在城池中售賣,而經過官府查驗允許的,在城裡賣,肉價就要翻番兒。
他湯景做過遼東鹽運使,山東是産鹽的,而且膠州一代私鹽是屢禁不絕。地方官也知道這玩意來錢,從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每年給朝廷繳稅的時候,抓上一批,那就能管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