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天下父母心,不管孩子怎樣都是自己的骨肉。老爺子這輩子從來都是拿得起放下的,從來都是眼裡不揉沙子,可到了自己兒子這....
“王爵革了,不能再給,不然孫兒的話就是...就是朝令夕改!”朱允熥苦笑道,“讓他來京城陪您待幾天,您親自教導教導?”
“好!”老爺子點頭。
“您老别整日胡思亂想的,身上不舒坦就叫太醫,心裡有想不通的事兒就跟孫兒唠叨幾句!”朱允熥繼續道,“您硬硬朗朗的,多活些年!您要知道,您在,咱們這個家就在!您在,您的兒孫們還有個撲奔的人兒和念想。您要是不在,咱們這個大家就變成了幾個小家。”
說着,他歎口氣,“這些小家還不如人家民間兄弟之家呢?起碼民間的兄弟子侄之家,家家戶戶都離得近有個照應。可咱們家都天南海北的,多少年都不來往一回。”
“對對,家不能散!”老爺子又點頭道。
“您在,孫兒和叔叔們都孝敬您,心裡頭也都有個歸宿。就像老話講的,父母在尚知來路,父母不在隻有歸途。您是咱家的頂梁柱定海神針,更是咱家的紐帶!”
“可不能總是死呀死呀的挂在嘴邊,您心裡不是擔心别人說咱家如何嗎?那些該死的鬼,他們活着時候都不怕他們,他們死了您還在乎?且讓他們看去,看咱們朱家長長久久,看咱們朱家子孫滿堂,看咱們朱家千秋萬代!”
“對對對!”老爺子不停點頭,“大孫你說的對。剛才是咱慫了,他娘的他們是咱親自下令殺的,活着時候咱都不放在眼裡,死了更不成氣候。陪,咱這輩子殺的人多了,還差他們幾隻惡鬼?”
朱允熥一笑,“是呀!所以您呀,就好好的享福!哎,就長命百歲,就氣死他們!”
“哈哈哈!”老爺子終于露出笑臉,“對,咱氣死他們!”但随即,臉上露出一絲惆怅來,“哎,其實咱現在想想,咱當初也是氣性大,有些人不該就那麼下死手!”
其實,老爺子也就是這麼一說,若是時間能重來,隻怕還會這麼殺一次,而且說不定還會更狠。
這種ZZ鬥争從來都不能講人情的,也不能用人情這兩個字來形容。
“您哪就下死手了,他們的兒子您可是沒殺。雖爵位沒有了,可也是衣食無憂!”朱允熥笑道,“回頭孫兒看看,若是有中用的,就擡舉擡舉擡舉他們,算是....算是給個甜棗!”
“好!”老爺子長處一口氣,“哎,跟你說了半天話咱心裡舒坦多了!”說着,閉上眼睛,“讓昨晚上這個夢攪和的,咱昨晚上一宿,愣是沒合眼!”
朱允熥小心的把被子,蓋在老爺子的身上,輕輕拍打,柔聲道,“您要是累了,就眯一會兒!孫兒今兒哪都不去,就守着您。等您睡醒了,讓甯兒給您煮餃子,六斤給您溫酒!”
“嗯!”老爺子含糊的應了一聲,閉着眼睛小聲道,“大孫,咱跟你說呀,其實人呀早晚都有那麼一天,你也不必勸咱.....”他斷斷續續的說道,“咱死之後,你别弄那麼些勞什子的随葬,人都死了...用不着...就帶着你祖母以前給咱做的衣裳和鞋.....把咱和你祖母合葬.....”
“記着,就咱和你祖母......其他女人,都葬在外邊的坑裡,不許進來....不然你祖母是醋壇子....打咱......”
“哎!”朱允熥繼續拍打,輕輕的應了一聲。
漸漸的,殿中老爺子的鼾聲起伏,看樣子是睡着了。
朱允熥給老爺子掖好被子,輕手輕腳的走出去。
殿外,隻有樸不成一人,神色關切的站着。
“睡了!”朱允熥笑道。
樸不成長出一口氣,“還得是皇上您能勸好老爺子。”說着,抹淚道,“奴婢,奴婢這顆心呀....”
“莫哭,剛睡!”朱允熥拍拍對方的肩膀,“你去伺候,朕去外邊透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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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永安宮顯得有些空曠,紅牆上幾隻翠鳥旁若無人的起伏跳躍,好似這裡是它們的家一般,輕松寫意。
朱允熥甩兩下胳膊,走到側殿旁,正好看着漢白玉欄杆下,池塘中遊弋的錦鯉。
一個紫衣的小太監,低着頭踩着小碎步,輕輕的來無聲的跪在朱允熥的腳邊。
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