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的面容,朱允熥刹那失神。
老爺子才走了幾天,郭惠妃好似老了二十幾歲一般,冒出半頭白發,臉上皺紋堆疊。
他猛的想起小時候,冰冷的紫禁城中,真心對他的除了老爺子,就是眼前這位老婦人了。
那是一種真的把他當成自己孫兒疼愛的,毫無保留的好。
衣食住行讀書寫字,成家立業娶妻生子。眼前這位老婦人,幾乎參與了朱允熥所有的人生大事。
甚至,當初沒少在老爺子旁邊,幫他吹枕頭風!
想到此處朱允熥心中一軟,上前攙扶對方,“您這話叫我怎麼受?快快起來,你這是罵我!”
“皇上!老身知道他們兩個不争氣的東西,觸怒了您!”郭惠妃繼續哭道,“要打要罵都随您,老身就求您,給他們留條性命,行嗎?”說着,她拉住朱允熥的手,“皇上,老身從來都沒求過您,這輩子就求您這一次,成嗎?”
“不至于此!”朱允熥拍拍她的手,她臉上的皺紋好像刀子一樣割在朱允熥的心上,“您放心,我不會和他們計較的!”說着,苦笑道,“您呀,不要太放在心上!”
郭惠妃反手,用力的拉着朱允熥的手,落淚道,“嗯,我就知道,皇上你不是那麼不講人情的人!”說着,她伸手摸摸朱允熥的臉龐,低聲道,“熥哥兒,我能叫您熥哥兒嗎?”
朱允熥感受着她掌心的溫度,露出一抹笑意,“當然可以呀!我是皇帝,可也是您親手照顧大的熥哥兒!”
“哎!”郭惠妃連連落淚,然後望向窗外,忽然壓低聲音,“皇上,知子莫若母,我那兩個争氣的東西,都是被人撺掇的!”說着,咬牙切齒,“老五,不是個好東西,自小就慣會慫恿人!剛才他倆跟我說,老五跟他們說了,皇上您要發作他們!”
說完,她直直的看着朱允熥的眼睛。
朱允熥若無其事,淡淡的拍拍她的手,輕描淡寫道,“您既然知道五叔的脾性,就該知道他說的都是沒影的事!”
“那就好!”郭惠妃低頭。
但誰都沒看到,她眼底閃過濃濃的絕望。
熥哥兒是她養大的,她了解熥哥兒遠比别人多。
這孩子在真的動殺心的時候,永遠都是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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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弟如何了?”
一衆藩王們圍在剛剛睡去的韓王朱模身邊,朱棣揪心的問道。
旁邊的太醫躬身開口,“回四王爺的話,韓王千歲就是一時大悲失了心智,下官等給開了安神的方子,睡一覺應就無礙了!”
聞言,朱棣皺眉,沒好氣的說道,“無礙就是無礙,應該無礙是什麼說法?難道還有萬一?”
他這一皺眉,幾個禦醫頓時大氣都不敢出。
老朱家的爺們都是暴脾氣,一言不合動刀殺人是常事,他們可不敢觸黴頭。趕緊裝作沒聽着,溜溜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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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十一是個純良孝順的孩子!”一群藩王稍後也從房裡退出來,走到外間,老六朱桢開口,“哎!父皇呀,怎麼就說走了呢?我就想不明白,老爺子身子一直硬朗,怎麼就這麼突然?”
朱棣猛的回頭,不是看朱桢,而是先瞪了一眼朱橚。
然後開口道,“生老病死誰能預料?父皇也到了歲數。也就是咱們天家規矩多,若是在民間這是喜喪....”
“四哥這話說的,什麼叫父皇到了歲數?”齊王朱榑冷冷道,“您的意思,父皇就應該這個歲數沒?”
朱棣先愣,後怔,然後好像不認識一般的目光看着朱榑,“你跟我說話?”說着,點點對方的肩膀,“你在跟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