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萬山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臉上的笑容才漸漸斂去,眼神變得幽深難測。
他轉過身,看了一眼還愣在車旁的陳友德,又微笑開口:“老陳,這次找我有什麼事嗎?”
聽到他熟絡的稱呼,陳友德也不禁松了口氣。
剛剛在車裡氣氛很沉默,他一時也沒敢說話。
現在看沈萬山态度還算和氣,他心裡的緊張稍稍緩解了一些。
“老沈,這次你一定要幫幫我,我被廠裡開除了,他們讓我三天之内還上廠裡的虧空,不然就要送我去坐牢。”
陳友德顧不上寒暄,也顧不上自己一身的狼狽,一股腦地把事情都說了出來,聲音帶着急切和恐慌。
沈萬山靜靜聽他說完,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隻是點了點頭,示意他跟着自己進屋。
兩人一起走進院子,穿過一個小花園,來到小樓門口。
裡面立刻有人出來替他們打開了門。
進了客廳,一個穿着樸素的中年婦女給兩人各倒了一杯水,然後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沈萬山在寬大的沙發上坐下,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目光落在陳友德那張青紫交加、幾乎看不出原樣的臉上,盯了他許久,才緩緩開口問道:“顧徐之怎麼突然發現以前的事了?”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陳友德捧着水杯,手有些發抖,“不過聽瓊玉說,顧徐之說是因為我和孩子一起進醫院的事情發現了端倪。”
“哦?怎麼說?”沈萬山放下杯子,似乎來了些興趣,身體微微前傾。
陳友德想起這件事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這已經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恥辱了,如果可以,他真的一輩子都不想再想起。
他強忍着羞憤,低聲解釋道:“他說我和繼業得的是一種遺傳病。我當時和兩個孩子一起拉肚子住院,他應該就是那個時候産生了懷疑,後來又去調查了我。”
“廠裡還有不少以前跟顧家有些關系的人,那些舉報信肯定也是他的手筆。”
陳友德咬牙切齒地說,聲音裡充滿了恨意。
“沒想到死過一回,他倒是學聰明了。”
沈萬山聽完,嘴角竟然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語氣聽不出是贊賞還是嘲諷。
他五官長得實在普通,小眼睛,厚嘴唇,身高大概也隻有一米七不到,放在人堆裡毫不起眼。
但常年身居高位,養尊處優,通身帶着一種沉穩的上位者氣勢。
此刻他雖然在笑,但那笑意卻不達眼底,反而給陳友德一種陰冷不舒服的感覺。
要不是這些年沈萬山步步高升,權勢越來越大,快到他需要仰望的地步了,陳友德其實并不太想和這個人深交。
“老沈,”陳友德定了定神,決定先打感情牌,“這些年我也給你送了不少東西,咱們兩家關系一直很好,還差點就成了親家。”
“要不是清衍那小子有眼無珠,不識好歹,偏要把石子當珍珠,我們的關系早就更近一步了。”
他頓了頓,繼續情真意切地又說。
“就算沒結成親家,這些年我和瓊玉也是把秋霞當成親生女兒一樣疼愛的。現在我和瓊玉都因為這事住了院,現在還被從房子裡趕了出來,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了!老沈,看在咱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上,您可千萬要幫我這一次啊!”
沈萬山聽着他的哭訴,臉上的表情依舊平淡,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着沙發的扶手。
“你手裡還有錢的話,還是先拿出來把窟窿填上。至于其他的,我這一下也拿不出那麼多錢借給你周轉,最多,我幫你跟紡織廠那邊說說情,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少給一點。”
這話一出,陳友德的心頓時涼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