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周希陽心裡幽幽歎了口氣,随便應了聲。
大門徹底開了,一個娉娉婷婷的女人從門内走了出來,她披麻戴孝,鬓間一朵白紙花。眉間皺着,嘴角卻是彎彎的,似喜似悲,仿佛上半張臉在哭,下半張臉卻是在笑,臉色蒼白,如紙一樣。
“我是芷家大管家之女,負責此次出殡的事宜,你們可以叫我錢姐。”
女人望了一圈,忽然皺起眉頭,不高興般問道:
“你們前來祭奠,為何不帶奠儀?”
“沒有祭席饅首也就罷了,怎麼連挽幛、紙紮都沒有?
看這些人真是兩手空空來的,女人臉上的表情越來越不滿:“你們真是擂鼓胡同那邊大院裡來的人嗎?怎麼半點規矩都不懂。”
周希陽懶得說話,其實這些奠儀,在昨晚夜遊擂鼓胡同時大多都買到了,大家或多或少都能拿出來。無非是給的多,芷家大院的人少使些絆子,給的少,就要遭些磋磨而已。
但現在他們完全不怕這個。
不僅是周希陽,半命道人他們都是一臉的麻木。
看到他們臉上憂愁麻木的神情,錢姐忽然露出一分微妙的笑容,那是很平闆的笑,像是紙上畫出一道弧線。但她臉因愁苦皺巴着,像一團揉爛了的紙,這笑容在她臉上更像是哭。
“算了,芷家大院現在最需要男丁。”
她輕聲道,夾雜着幾聲詭異的雜音,像是笑,又像是因興奮激動而發出的無意義字節。
“你們把自己帶來了,哪怕沒有帶奠儀都好——”
習慣性把錢姐的話都聽完,不錯過半點信息。周希陽才上前一步:“我們是沒帶奠儀。”
他掏出了個破爛紙球怼到錢姐的面前,冷漠道:
“我們帶來了你爹。”
這紙球正是擂鼓胡同混亂當晚,被千家紙秒殺,又被衛洵踢給周希陽的芷家大院大管家。
正是錢姐的爹!
錢姐眼睛瞬間瞪圓了,簡直跟見了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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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歇着六十二位杠夫,是管明天擡棺出殡的。這邊人多髒亂,别污了大人們的眼。”
錢姐兢兢業業,低頭順目,邁着小碎步帶着旅隊衆人匆匆經過門前影壁,向後院走去。這回衛洵舉旗走在隊伍最前,他一會要去和芷家大院人員交接辦票。
距離衛洵最近,錢姐哭喪着臉,嘴上卻又是讨好笑着的,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衛洵也在笑,卻是饒有興緻。
剛才他們進門時,剛轉過影壁就看到,在前院地上橫七豎八,攔了六十多對紅漆大杠,殷紅如一道道血痕。
以前那會杠夫可是非常吃香的,為了讓他們在擡棺時使出滿把子力氣,主家都會好吃好喝,給大賞錢招待着。據傳李鴻章出殡的時候,光是将棺木擡出北京城杠夫們就賺了三千銀元。
這芷家大院結構怪異,前院的倒座房等全都推平了,倒是在地下挖出一條條狹長詭異的溝壑,看粗細長短,每條溝正好能放得下一條大杠,有些溝中還沾着猩紅血印。
這種地方怎麼可能住人!錢姐說的前院歇着六十多位杠夫,恐怕不是杠夫,而是鬼杠。這六十多對陰氣濃重的紅漆大杠,就是明日擡棺的‘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