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師兄再也沒回來。
山裡生活多寂寞啊,師父拘着他不讓他下山,整日修習功課,越是無聊,半命越是想起師兄。十五歲那年他蔔算這門功課終于算是小有成就,一日在師父下山采購日常用品時,半命按捺不住,偷溜進師父的房間找到了師兄留下的木葫蘆,想以此為媒介蔔算師兄吉兇。
結果他剛把葫蘆拿到手師父就推門而入,吓得半命一松手把葫蘆掉到了地上。
葫蘆徹底裂成兩半,而師父彷如怒極一般,一口血噴出,從那時起卧病不起,痛苦纏綿病榻十多年後撒手人寰。
現在想想,屋裡地面是土地,葫蘆是一整塊木料雕的,以當時少年半命的矬個,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一摔就從中裂成兩半呢。
半命道人讓喻向陽拿出宋飛星的幹屍,他被帶回來時狀态就很糟糕,昔日寄生在他體内的黑蛇吃空了他的内髒大腦,僅剩的心髒是怨鬼詛咒烙印載體,在釋放怨念将厲鬼轉移給衛洵後,失去了心髒的他情況越發糟糕。
喻向陽将他拿出來時衛洵差點沒認出來,宋飛星的幹屍幾乎隻剩下一具骷髅,被喻向陽用特殊的符篆穩固着,卻仍脆弱極了,稍用力的觸碰就會讓他幹癟的皮肉骨骼碎裂。
再過一小時,他會直接碎成粉末。
半命小心從木匣中拿出那刻着‘岑蕭’二子的桃木葫蘆,放到了宋飛星幹屍的心口處,停頓了一會。衛洵也在旁邊看,半命的舉動讓他以為葫蘆會表現出什麼異樣,比如碰到宋飛星心口時碎成粉末之類的。
但葫蘆沒有半點變化。
正如半命所言,進旅社後命數變了,他們與舊日的自己不再相同。桃木葫蘆與現在的他們早就沒有了任何聯系。半命臉色不變,早就料到了這種結局,釋然笑道:“看來是真沒什麼能證明宋飛星是不是我那師兄了。”
師父去世了,沒留下任何消息,宋飛星死了很多年,屍體快碎成粉了。轉移到衛洵身上的,疑似宋飛星生母的厲鬼烙印,早就虛弱的沒有半點神志,隻剩下一些與紅江相關的本能。
根本無從查起。
“要師兄他是住戰場孤兒院的,起碼還有個孤兒名冊。”
半命唠叨着,要收起葫蘆:“但他卻被送了出來……”
嗯?!
一瞬間衛洵和安雪鋒像是想到了什麼,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到了葫蘆上。
“等等。”
衛洵抓住半命的手腕,審視的目光落到這枚桃木葫蘆上。
“岑琴,我想要一點桃木去送檢。”
安雪鋒沉聲道。
他們同時想到,這桃木葫蘆很可能不隻是壓命保運那麼簡單……它恐怕是能瞞過旅社,甚至近乎于‘逆天改命’的物品!
“怎麼說?”
半命眸光一下子銳利起來,安雪鋒望了衛洵一眼,見他微點頭,就說起了戰場孤兒院的一些内部資料。
東區西區隻各有一處戰場孤兒院,東區導遊或旅客的孩子在出生後,如果沒有異常,會被統一送到東區的戰場孤兒院。初生的孩子不能留在旅社,隻有與旅社綁定的人才能呆在這裡。如果讓嬰兒留在這,他也會與旅社綁定,被安排參加旅程。
有人把孩子托付給現實的親人,但要知道旅社選人就跟拔土豆一樣,一個牽連一串。可以說父母都被選入旅社的孩子,他未來幾乎絕對也會被選入旅社——能被選進旅社,肯定有哪方面過人之處。激活人體潛力獲得各種稱号的旅客或導遊,生下來的孩子也絕對會有特意之處。
旅社是不會讓人影響到現實的,一旦孩子展現出特意之處,就會被選入到旅社。弱小潛力不強的導遊或旅客生下的孩子還好,通常比較平凡,有可能二三十歲,四五十歲,甚至更老的時候才會被選進來。
但那些強大旅客或導遊生的孩子,天資聰穎,極有可能在很小的時候就被選入旅社,五六歲,甚至三四歲都有可能,這簡直等于謀殺。
然而如果把孩子放到戰場孤兒院統一撫養,就算孩子天資再好潛力再驚人,也起碼會在孩子十六歲以後,才會被選入旅社。在這期間吃穿住行,上學醫療等等旅社都會提供不錯的待遇,孩子的母親也能申請孤兒院方面的任務,去看一看孩子。
衛洵覺得十六歲是個很微妙的年齡,很多國家十六歲就算是成年了,可以看做是戰場孤兒院把孩子們養到成年再送去旅社。但如果一對父母從進旅社就生下孩子,到離開大多是一個旅社周期,十年或者最多從小五年算起,也就是最多十五年。
也就是說等孩子進旅社的時候,父母肯定已經走了,上戰場去了。他們關于父母的記憶也會模糊不清,把自己真正當成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