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陽呢喃着,忽的打了個激靈,像是陷入恐怖幻象的人突然驚醒,他劇烈喘息着,要講什麼故事?講多少,或是多長時間?一個旅程還是一個景點?董陽求助般望向丙導,見他隻是微笑,董陽咬了咬牙,徹底冷靜下來。
講,就要講他印象最深刻,最恐怖的經曆。即使每每想到過去都會做連夜的噩夢,但董陽想活下去,他還想繼續活下去,活着變強!他不圖自己的經曆能吓得丙導歸零,但隻要,隻要能吓得一個人精神崩潰,他就算是在故事會中戰勝了一個人,就能獲得獎勵!
“我要講,講一個發生在長白山上的故事。”
丙一饒有興緻點頭:“董陽先生,請講述你的故事。”
是不是真實故事不需要他來判斷,丙一能聽到身後傳來的夾雜着竊笑的呓語聲,有什麼毛絨絨的東西在蹭他的脊背,若有若無,像是某種動物。但它身上卻沒有動物該有的溫暖柔軟,而是冰冷僵硬的,仿佛屍體一般。
“嘶……”
此時此刻參加晚間故事會的旅客們也或多或少覺出異常來,強旅客們都還一動不動的坐着,靜觀其變。但有些弱旅客們坐不住了,雖然不能使用攻擊類和防禦類的稱号,但輔助類的稱号也有很多。有一個西區弱旅客覺得自己背後毛毛的,像是有長長毛絨絨冷硬獸爪在極緩慢地,從他的後頸抓向脊背。
“你有十分鐘的時間。”
什麼?隻有十分鐘嗎?!這時間也太短了吧!但董陽不敢去追問丙導,旅社滴答的倒計時響徹在腦海中,計時已經開始了!
“這是真人真事,是我親身經曆過的。絕對是真實故事。”
董陽攥緊拳頭,聲音有點微顫,他不敢去看篝火外的黑暗,也不敢去看黑紅相間的篝火,隻敢死死盯着丙導看,喘着氣:“這個‘故事’就發生在去年,去年的十二月十九日,我報團參加了去吉林的‘追憶舊時光·重走長白山’的特色跟團遊,隊裡一共十五個人,跟我比較熟的有慶哥,小孫,阿梁,後來又認識了阿香和眉姐……”
說到這董陽突然頓住,他發現自己剛才想說真實人名,出口卻全是代稱!這樣的描述聽起來更像是個恐怖鬼故事的開頭,他張了張嘴,卻不敢浪費時間,隻能硬着頭皮說下去。
“因為整個旅程有十五天,時間非常充裕,前幾天的景點也都比較安全,直到二十五号,也就是行程第七天,導遊淩晨叫我們起來,帶我們趁夜進長白山到長白山裡,說是做木把,那天正下着大雪。”
‘木把’是過去的說法,是伐木的意思。吉林省東南邊是巍峨長白山,林木森森是天然廣袤的上好林場,而與此同時長白山周圍又有鴨綠江,松花江等多條江河,沿江放排走水路,進大海,水路交通非常發達,運輸木頭十分便利*
舊時候吉林有‘吉林烏拉’的滿語别稱,意思是‘沿江的城池’,當時黑龍江等地的木頭都要先運往吉林來,再運輸到其他地區
冬天是伐木最好的季節,蚊蟲消失野獸冬眠,樹木幹水分少更容易砍伐*每到冬天在大雪封山之前,木把頭就會帶人上山伐木。
“天特别黑,沒有燈也不許點燈,導遊說要體驗七八十年代長白山伐木工的生活,路上是沒燈的,全憑經驗,但我們根本沒有經驗,走了岔路,小孫半路上摔進了雪溝裡,摔斷了腿……”
該死,口才不好抓不住重點的人要怎麼把故事講得吓人啊。董陽絞盡腦汁故事想講出自己當時過旅程時的恐懼忐忑卻不着要領,正急的火燒眉頭,卻沒想到圍繞着篝火坐在雪地中的其他旅客們一個個臉色凝重起來。
一點冰涼落到臉頰上,化成冰冷的水珠,下雪了。随着董陽的講述,鵝毛大雪從蒼穹之上飄落,伴随着刀子似的寒風,凍徹心扉,所有人都打了個哆嗦,喻向陽不動聲色換了個姿勢,手指微動,卻不太靈魂,像被凍僵了一樣。
自從成為旱魃後他多久沒有感受到冷,尤其是這種仿佛要将人渾身上下徹底凍僵的森寒,仿佛再茫茫大雪中裹着不怎麼厚實的棉衣,哆嗦着随隊伴着夜色,在恐懼緊張和忐忑中走進黑黢黢的長白山深處,這是董陽當時感到的寒冷,或者說,是董陽回憶中的寒冷。而這種寒冷能無視他們穿的外套和個人體質,讓他們這些聽故事的人和講故事者徹底感同身受!
‘董陽,慶哥……救救我……我好疼,我的腿,站不起來了……’
刻骨的冷意從身下冰原積雪滲來,從凜冽寒風中襲來,恍惚間微弱的痛呼求救聲從身後傳來,焦急又惶恐,是跌斷腿的小孫在祈求着呼喚同伴。但聽者們卻無法回頭,故事中的董陽沒有回頭。隻能任由那呼救聲越來越絕望凄厲。
‘拉我一把,兄弟,兄弟你們人呢?你們走了嗎?哈哈别不說話,好兄弟,你們别不說話啊,你們還在嗎?董陽,慶哥,你們還在嗎??’
‘不要抛下我一個人,不要抛下我一個人!!!’
尖銳刺耳的絕望嘶吼聲震得所有人大腦嗡嗡作響,濃重的絕望恐懼情緒充斥内心,像是有誰艱難托着斷腿用手在雪中爬行,妄圖爬出雪溝。但他卻一次次摔下雪溝,手被徹底凍僵了,被飄落的鵝毛大雪掩埋,最終不甘憤恨絕望的凍死在了長白山的大雪中。
呼!
瀕死窒息的恐懼讓旅客們眼前一黑,心跳快的像從喉嚨口跳出來,他們劇烈喘息着,眼中盡是驚恐神色,仿佛自己也像故事中的小孫一樣死過一次似的。所有人再睜眼時神情都變了,原來真實故事會不僅會讓他們體會到講故事人的情緒和當時的環境,還會體驗故事中死亡者臨終絕望的心情。
無論是強者還是弱者,無論你是否有特殊的稱号或道具,真實故事會中都一視同仁,讓所有人體會到小孫死亡時的恐懼與絕望!
這下可糟了。
安雪鋒凝望向篝火之上的衛洵,目光落在他的頭頂。真實故事會開始的刹那間衛洵的SAN值就出現在他頭頂,所有旅客都能看到。此刻幻象貓盤踞在他身邊,丙一SAN值本來就不高,他雙眼微眯,臉上流露出沉醉着迷的表情,隻有二十多點的SAN值卻又向下降了三點!衛洵臉上這種表情安雪鋒明白,這與他感受到痛苦似的歡愉的神情極為相似。
衛洵也能從董陽的故事中感受到負面情緒,那些他從出生到現在都幾乎沒體驗過的絕望與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