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巴别通天塔中勝利的、強大的神高高在上,敗者被抛擲深淵苟延殘喘,實際上形勢對衛洵很不利,更不利于他複活喬治——因此黑寡婦有挑選性的毀掉泥闆,七塊創世泥闆上記載着古巴比倫的神話,毀掉對應某神的泥闆肯定會對那些神明造成嚴重打擊。
巴别塔内其他的神弱了,衛洵就相對強了,所以黑寡婦留言讓他‘安心呆在巴别塔’。但這話放到誰身上都無法安心。
泥闆隻有七塊,現在損毀過半,毀滅的路是無法刹車,難以回頭的。旅社終将派來更多的巅峰旅客大導,黑寡婦舉世皆敵,已然是最後的瘋狂。
這‘獨自’探索的半個小時是給衛洵的,又何嘗不是旅社給黑寡婦最後的通牒?
然而這對黑寡婦來說都沒有意義,但凡這十年她能找到半點複活喬治的希望,都不會有這最後的瘋狂。衛洵基本知道了黑寡婦之前的種種嘗試,因為她毫不掩飾全都在泥闆中顯現了出來,熱切希望他能在她過去的失敗中悟出點什麼來。
刻在泥闆上的楔形文字相當于神言,一個字符就能解讀出一連串的信息,所以雖然之前隻是寥寥幾篇文字,就讓衛洵了解到了黑寡婦這十年來的艱辛。由于喬治殘魂和巴别塔旅程緊密相聯的特殊性,他想要複活和這旅程有莫大的關聯。
黑寡婦原本寄托于巴别通天塔最頂端的神之門,古巴比倫有一個傳說,那邊是如果有人能爬到巴别塔最頂端,獲得諸神的承認,那便有極小的機會能夠看到‘神之門’,隻要穿過神之門,那‘死的能變為活的,短壽的将擁有無盡的壽命’
白教堂有‘大複活術’,說明死人複活并不是旅社完全不允許旅客導遊們踏入的禁區。黑寡婦用自己的手下試過,确實隻要獲得古巴比倫諸神的認可,爬完巴别塔見到神之門再傳過去,死去的旅客(鬼魂爬塔)能複活,歸零近乎失控的導遊能立刻恢複神志。
黑寡婦當時簡直是欣喜若狂,唯一擔心的是巴别塔污染會不會對喬治殘魂産生更深影響,但這對複活來說都不重要。于是她把喬治帶上了巴别塔,但卻打一開始就遇到了問題——古巴比倫的諸神不認可喬治,尤其是馬爾杜克,更不願喬治殘魂在自己的上廟中受洗。
因為喬治可是個天使啊!是死對頭希伯來神話中的天使!
這就涉及到北緯三十度旅程的不同開辟路線,喬治走的不是古巴比倫諸神的路子,而是來毀滅、審判巴比倫的晨曦大天使長,他開辟了這個旅程等同于壓制住了古巴比倫衆神,他死後諸神好不容易擺脫了壓制,可不管他是不是之前的開辟者,直接翻臉不認人。
黑寡婦是怎麼解決這問題的?她是打服的。她從下挑到上,毒遍古巴比倫諸神。巴比倫諸神實際不弱,多少次她輸到瀕死,多少次從頭再來,最終她大戰馬爾杜克并将他擊敗,也因此獲得了龍母提亞馬特的稱号——那些神都又懼又恨,稱她為可怕的龍,劇毒的母親。
但馬爾杜克哪怕被黑寡婦擊敗折磨卻仍不肯承認喬治,而黑寡婦也不能真的殺死他——他畢竟是巴比倫的神王。當時喬治的殘魂還需要巴别塔的力量維持穩定,神王是一定不能殺的。于是黑寡婦便開始跟他談合作,談到最後兩人定下合約。
馬爾杜克允諾自己和衆神都會承認喬治,并且允許喬治被安置在他的上廟中,但是有時限。黑寡婦說自己會在十年複活喬治,馬爾杜克就讓她十年。如果十年後黑寡婦沒能成功,那就如古巴比倫神話中描寫的那樣,黑寡婦将被馬爾杜克殺死,任憑他将她的屍骸拿去創造了天和地。
黑寡婦便将喬治的骸骨與靈魂安置在了巴别塔塔頂的馬爾杜克神廟中,滿懷期待等待神之門的降臨。她之前實驗的那幾個人等神之門降臨的時間各有不同,有的人剛到塔頂神之門就降臨了,有的人則等了七天、七周、七個月等,反正是和七有關的數字。
黑寡婦便等了很久,起先是七秒,七分鐘,再後來是七天,十七天。在這過程中她當然同時在尋找各種其他的辦法,去尋找各種道具和物品盡可能維持喬治靈魂的狀态。他當時的靈魂狀态很不好,一直在沉睡。而黑寡婦那時的境況也很糟糕,面臨着各種追殺和旅社派專門的主事人來調查。
在一路逃亡、反殺、主動追殺、高強度被旅社安排帶旅程中,黑寡婦自己的勢力越來越大,最終坐穩了S3的位置,還隔區報複了傀儡師,也找來了無數能蘊養靈魂的珍貴物品。
那時已經是一年後,黑寡婦終于将喬治殘魂治愈到能醒來的地步,她滿懷期待,感覺未來又有了盼頭,同時也自我安慰。雖然這一年來神之門都沒有出現過,但喬治的靈魂能撐得住,她就能等,最久不過也就是七年。
然而當喬治靈魂醒來,兩人互訴思念,黑寡婦道出自己的計劃時喬治認真在聽,最後一言不發,隻是垂眸微笑。
黑寡婦在泥闆上寫到,多年來壓在心裡的話像是終于有了發洩口,在瀕臨終局的這最後時間裡傾瀉而出。
巴别塔的‘巴别’是神之門的意思,然而它隻在巴比倫語中是‘神之門’。
‘巴别’在希伯來語中,卻是‘變亂’的意思。
所以哪怕等上再久,‘神之門’也不會為喬治出現,因為他是希伯來神話體系中的天使。喬治精通各種典籍,一聽便知道這點。但他沒有開口,因為他明白黑寡婦肯定也知道——神之門關系到喬治的複活,黑寡婦肯定會從多方搜集線索。這在網絡上一搜就能搜到的消息,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但她仍不提半點,興緻勃勃讨論着喬治的複活,喬治便知道她的态度。黑寡婦一向叛逆桀骜,不将任何規則放在眼裡。在她看來諸多限制都有破解的辦法,譬如讓喬治擁有巴比倫神的神力,譬如摸清神之門的規則強行讓它降臨,或者是造一個神之門出來等等。
總會有辦法的。
而喬治無奈微笑不提,是不願打擊黑寡婦的積極性。
到一定的高度,語言就是力量,也能是污染。人說的話真能出口‘成真’,如果喬治自己都否決複活的辦法,那可能就真的沒有機會。即便他或許本來就已經意識到了這複活的機會恐怕極為渺茫,卻也不能開口訴說。
而黑寡婦顯現在泥闆上的這句話讓衛洵挑眉,懷疑她是不是切片當上了主事人。畢竟隻有主事人的‘話語’、‘注視’等等才有能稱為污染的力量。
當然,黑寡婦如果真是想盡了各種辦法,那主事人她也是肯定會去切片當的。但結果就像現在,十年間黑寡婦嘗試了各種辦法都無法複活喬治。而這永遠不會出現的神之門也讓人無力絕望。北緯三十度的力量保住了喬治的靈魂,但污染如同劇毒。如今的喬治靈魂就像融入花瓣的空空道長,早已和污染不分彼此,讓黑寡婦一切計劃全都如夢幻泡影,一個個破滅。
喬治是晨曦天使,他不能用古巴比倫的辦法複活。喬治卻又是虛假的天使,也不可能用希伯來神話的複活方式。他的靈魂被北緯三十度的污染影響,一直定格在和污染糾纏時的狀态,無法有新的改變,就也不能轉變為巴比倫的神。
而北緯三十度的污染太霸道,其他東西區各種還魂、木乃伊、僵屍、逃離冥國、劃生死簿——等等手段,都無法對喬治起到任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