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第4頁)

  渾厚嘈雜如胡亂按壓鋼琴鍵的歌聲響徹埃薩吉納大廟,

巴比倫城中高高在上的祭司們全都來了。樹木焚燒的氣味伴随着熏香被狂風攪亂,煙霧中巴比倫祭司們的神情越發神秘凝重,那奠酒尼撒庫祭司在聖歌中莊嚴肅穆,

将酒水倒在燃燒的火焰上,轟的一下烈火燃起,

那領唱聖歌的卡魯、那努祭司放開歌喉,

引領着那迪圖女祭司們歌唱。

  這是一場極嚴肅,極重大的獻祭,狂風大作,電閃雷鳴,黑寡婦破壞創世泥闆讓整個北緯三十度旅程都陷入了如末日般的恐怖景象,

在這大恐怖中巴比倫城中的人們急切祈求神明的庇護,

主持祭祀的高級祭司身披盛裝,溝壑縱橫的臉上顯現出年齡留下的皺紋與智慧,他雙眼微阖,嘴唇微顫,

手持法杖似乎在濃煙與聖歌中尋找與神明溝通的靈光。

  然而半晌後他睜開眼睛,

鷹隼般的眼眸中流露出一分失望。

  哪怕舉行規格最高的獻祭儀式,神仍舊沒有應答。

  古巴比倫祭祀神靈的可分為兩種,

一者是進貢,

一者是獻祭。他們認為神和普通人一樣也需要吃穿住行,也需要結婚生子,就像在馬爾杜克神廟上廟不安置神像,

卻有一張為神打造的大床以及一名侍候神的美貌女子一樣*

  進貢便是将平日裡生活的必須用品進貢給神明,

供給神明吃喝拿用,

而獻祭則更為莊嚴盛大。

  眼下這場獻祭是最高規格的,

在巴比倫城内埃薩吉納大廟的廟頂舉行。巴比倫的神廟是梯形塔式建築,

獻祭在最高的塔頂舉行。神廟塔頂能夠通天,古巴比倫認為隻有在塔頂最高處獻祭才能與神靈溝通。傳說這座廟與埃特曼南基最近——埃特曼南基意為‘天地的基本住所’,是最早起巴比倫人對巴别通天塔的稱呼*

  在這處北緯三十度旅程中巴别通天塔是貨真價實神明居住的地方,身為神的奴仆,人自然無法冒犯神明,也無法真正看到、觸及巴别塔。祭司們于是隻能在埃薩吉納大廟的塔頂獻祭,渴望能夠再和神明獲得聯系。

  然而他們焚起的煙霧沒能筆直向上傳遞訊息,而是亂成一團。他們灑下的酒液彙聚成渾濁的一團,沒有被諸神享用。最糟糕的是他們獻上的,被屠宰的羔羊沒能獲得神的青睐,羔羊的血一直流淌,仿佛這座巴比倫大城也終将被戰火與鮮血淹沒。

  周圍的氣氛十分凝滞,火光下衆多祭司被煙霧籠罩的面龐上似有幾分惶恐。神靈在巴比倫文化中是極重要的,無法和神靈溝通讓祭司們感到末日将至,有種被神明抛棄的恐慌。一雙雙眼睛忍不住望向主祭,看向最後的主心骨。

  老成持重的主祭眼皮再次落下,臉如雕刻的泥闆沒有任何表情,似乎早已預料到獻祭失敗這種事,他沒有遲疑,一揮手,旁邊自有祭司戰戰兢兢上前,将原本祭祀神明的羊羔小心放到一邊,整理祭台帶上新的祭品們。

  鎖鍊的聲音響起,一群幾乎赤·裸的人手腳戴着鎖鍊,被士兵們壓了上來。獻祭的祭品通常用被屠宰的羊羔,巴比倫祭司認為羊是人的替代品,獻祭羊的生命就是奉獻人的生命*。但現在神拒絕了羔羊,‘人的替代品’不起作用,那新的祭品自然就是人本身。

  他們看起來身體還算健碩,但奴隸的印記卻昭示着他們卑賤的身份,鎖鍊在手腕腳腕上叮當作響,祭品們一個個被壓制着跪倒在了冰冷的廟頂,膝蓋撞到磚塊泥水的脆響聽起來就疼的要命,卻比不過眼前的痛苦,血從他們的臉面上滴落,原本該是眼睛的地方竟隻剩下可怕的空洞。

  他們的眼球被挖了出來,新鮮的血肉上殘存着被絞碎的痕迹,這些人是最低等的瓦爾都,哪怕作為祭品也沒資格注視高貴的祭司們,沒資格亵渎神廟。如果不是主祭想要活祭,想要最新鮮的血液,他們會向被屠宰的羔羊一樣,先被殺死後才有資格來到神廟的頂端。

  畢竟他們是最卑賤的瓦爾都。

  在古巴比倫城中祭司是超然于外的,侍奉神廟的單獨階級。除祭司之外的人則被分為三個階級,一等人的‘阿維魯’是全權自由民,國王等統治階級、擁有自己土地的農民和服兵役的士兵都在這個階層;二等人‘穆什欽努’則是無權自由民,他們依附于王室的土地生存。而最下賤的便是三等人‘瓦爾都’和‘阿姆圖’,他們代表男奴和女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