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看到的?用你的天眼嗎?你的天眼能隔着黑屏,看到推送的照片?”
但手機的黑屏又不是黏在推送照片上的黑色貼紙,
能透過貼紙看到下面。黑屏就是完全沒有任何圖像才對吧。
“說了你也不懂,我們眼睛能看的東西不一樣。”
小孩的注意力全在手機上,不僅在看這張照片,還翻上去看前面的。汪玉樹發過兩張照片,最前面四點多發的那張就是緊急電話把所有‘觀衆’都叫來集合的罪魁禍首。那張照片的光線更昏暗,因為火塘上架起的大木桶擋住了火光。照片上兩個高大的男人正用登山杖攪動着木桶中血紅色的顔料,旁邊堆積着滿是黴點的白布,有人在用刀裁布,有人在添柴燒火,有人在整理麻布,看起來是熱火朝天的勞動畫面。
雖然光線更暗,但照片裡所有人的表情都很生動,不像自拍合照裡那麼沉默恐怖,看起來還算順眼。
然而陳執安卻越看眉頭皺的越緊,最後小臉皺成一團,嫌棄的拉開距離,咕哝着:“好多蟲子,真惡心。”
“什麼?”
他這聲咕哝很小,遊子明沒聽清,又問道:“你的眼睛能看到什麼?”
“全部。”
陳執安很快就無聊了,來回切動着直播界面和主頁:“我還想看,什麼時候直播?怎麼直播還不開始啊。”
“現在隻是用照片預告而已,應該還要一會吧。”
“好無聊。”
小孩鼓起臉,忽然想到什麼,眼睛一亮。
直播雖然還沒開始,但他可以自己去看啊。隻要找到具體的位置,他就能夠看到。陳執安把照片翻回到自拍的那張,又仔細看了起來,他時而看照片,時而轉着身體看向四面八方,似乎在确定什麼方位。
他看到的世界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道家有天眼通,修煉天眼通要直視太陽,然後觀想陽光進入眼睛,如同一道紅亮光束,然後用意念操控陽光抵達丹田,再循經脈回到大腦,循環往複,直到眼睛能看到白光,然後再将光運到奇經八脈,最終就能看到自己的血管骨骼髒器脂肪。
這就是天眼通最基礎的内視,哪怕再有天賦的人也要鍛煉一年半載才能成功,更有因直視太陽毀掉眼球的風險。
但陳執安生來就擁有天眼,天賦遠超過常人,他的天眼對太陽的能量更敏感,乙零在他眼裡和就跟太陽一樣,外面天還沒亮,那種太陽的感覺更不容易被混淆。陳執安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很興奮地轉動着身體,尋找着‘太陽’之間的聯系,回答遊子明的聲音也有些心不在焉:“天眼能内視,透視,微視,遙視……字面意思,不用我解釋吧。”
“我能看到你的心髒在跳,能看到極微小的東西,也能看到千裡之外——啊,是那邊!”
“你在看什麼?不能随便亂看,注視也會帶來污染的!”
遊子明敏銳覺出不對,擡手就要去捂陳執安的眼睛,但卻慢了一拍。陳執安已經鎖定了方向,他神采飛揚,眼周光暈更盛,從出生到現在,在張天師的嚴格要求下陳執安從沒有這樣全力使用過天眼,此刻他深紫色的眼睛幾乎在發光,耀眼極了,陳執安直勾勾‘看’向東南方,從蓉城看到了張家界,看到了——
砰!
像是被狙擊槍擊中了身體,陳執安猛地向後倒去,正好被遊子明一把拉過來。一碰他身體遊子明就覺出不對來,陳執安幼小的身體僵硬着痙攣,他牙關緊咬,雙目緊閉,血一刻不停的流淌下來,卻是不祥的黏稠醬黑色血液,伴随着細微的噼啪電花炸開的聲音,好像有無形的雷電正在和什麼僵持對抗。
怎麼突然就變成這樣了?!他肯定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污染!危急時刻遊子明反應極快,拿起太陽碎片就向陳執安的雙眼壓去,同時玉米筍的嫩黃色觸須激射而出,貼在陳執安的臉上不停吞噬着飽含污染的醬黑色膿血。
到這時陳執安的身體終于不再那麼僵硬了,遊子明擔憂的一手壓着他的眼睛一手抱起他,剛要帶小孩去找張天師。但孩子冰涼微顫的手卻壓住了遊子明的手背,聲音虛弱微小的如同蚊蚋:
“不,不行。”
陳執安牙齒還在打顫,嘴唇染上了血痕,語氣卻很焦急,甚至帶了央求的意味:“有,不能讓師傅知道的東西,危險,有聲音在響……”
不能讓其他人知道的東西?是強力污染吧!遊子明心一沉,陳執安肯定看到了極恐怖的污染,哪怕将‘認知’傳出去都會導緻污染蔓延。不,決不能讓污染蔓延出去,遊子明剛起來一點的身體又重坐下去,如同釘在了椅子上,但也不能對一個孩子見死不救啊!他才九歲,想想辦法遊子明!
然而他抱着陳執安顫抖的身體,卻沒有辦法,那條能吸收污染的觸須畢竟隻是一截觸須,此刻它的顔色已經從嫩黃色變成了不祥的肮髒褐色,無法吸收的醬黑色膿血流淌順着陳執安的臉頰流淌下來,猶如漆黑的裂痕,陳執安毫無血色的小臉就像開裂的瓷器,承受不住污染要崩裂開來,剛穩定的呼吸又變得極其微弱,斷斷續續,微弱的好像下一秒就會消失。
但遊子明卻沒有乙零那麼強大的力量,他根本沒有辦法。
崩裂……他得想辦法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