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雪鋒打斷王澎湃有些頹唐沮喪的話,颠了颠懷裡的兩個小孩。就看到百飛白非常虛弱,衛洵也是疲憊不堪。
不能再淋雨了,越歇力氣沒的越快。安雪鋒簡短沉穩的發出命令,讓王澎湃和萬向春跟他去補房頂,汪玉樹跟鹿書橙從院子中撿拾磚塊木頭補堂屋的牆,佟和歌郁和慧帶着變小的百飛白和衛洵進鐵櫃裡避雨,同時苗芳菲跟茅小樂将堂屋中還算完好的行李收拾進鐵櫃裡。
至于乙零,他如果願意的話可以讓玉米筍去翻翻天井,盡量讓一片狼藉滿是大坑深溝的天井變得平坦一些。
聽到安雪鋒明确的指令,所有旅客終于動了起來。經過剛才的神戰,墨日裡日民宿被損毀的厲害,堂屋好歹還有三大鐵櫃撐着,鐵櫃周圍無論地面、牆面還是房頂,都還算完好。隻是正對着院子的牆基本塌了,房頂也塌陷了大半,地面更是碎石林立泥水遍地,又髒又亂。
但和其他屋子比起來,堂屋還算好的,起碼還保留着基本框架。原本兩邊的廂房已經徹底塌陷成了廢墟,上面盡是焦黑的痕迹,泥水滲透下去,肮髒冰冷,完全不可能住人。所以今晚他們要想休息,還是隻能修堂屋。這是個大工程,但正适合現在的旅客們。
和跟雷公作戰相比,收拾磚塊瓦片修補屋頂實在是太接地氣有重複性的工作,整理行李,清理地面,也能讓人大腦放空,舒緩情緒。在繁重重複簡單的勞動中旅客們逐漸從激戰回歸到現實來。雖然他們仍舊疲憊到不怎麼說話,但情緒明顯好了很多。
尤其是玉米筍在乙零指揮下吞吐爛泥平整地面的時候,會将還能用的磚瓦石塊木頭整理好堆在一起,供安雪鋒他們使用,這樣一來旅客們就省了很多力氣,大家一起幹活,寒風冷雨都顯得不那麼凄涼了,最重要的是又有了主心骨安隊在,讓人本能就感到安心。
乙零懶洋洋靠在鐵櫃邊上避雨,仰頭看着破了大洞的屋頂。從他的角度能看到萬向春騎在房梁上,将一大卷防水布遞給踩在屋頂上的安雪鋒。屋頂上安雪鋒和王澎湃拉起墨綠色的防水布一襯,斜着蓋在了缺口處。現在旅客們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墨日裡日民宿也不是要住多久的房子,隻要今晚能撐過去不漏雨就好。安雪鋒跟王澎湃都是幹活利落的人,很快一些房頂的缺口就被暫時修補上了。
墨綠色防水布遮擋住了安雪鋒的身影,乙零興緻缺缺收回目光。他從沒見過修這種老房子房頂的,按正常來說他怎麼着也得去上房頂湊湊熱鬧,親手折騰下防雨布。
但一者他現在還有點骨酥肉麻,回來前那兩次折騰的腰有些酸,懶得動彈。
最重要的是乙零非常介意小衛洵表情的變化——他本來就對衛洵這個人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心情,這次看衛洵變小,臉上表情變化的奇怪,更是戳中了乙零的警惕心,總覺得特别在意。衛洵變臉的那一幕在他腦海中來回播放,尤其是那種冷酷漠然的表情,總讓乙零心覺怪異。
于是他幹脆借避雨為由靠在了鐵櫃邊上。旅客們現在對他是很信任的,衆人原本就很擔心變小的衛洵跟百飛白,現在見零導親自守着他們倆,頓覺放心。苗芳菲跟茅小樂也是将那些裹了泥水的行李物資往右邊空蕩蕩的鐵櫃裡收拾,左邊就留給衛洵和百飛白休息——正方便了乙零近距離觀察,鐵櫃門開着,他一垂眼就能看到櫃子裡的倆小孩。
他們身上都穿着大好幾号的衣服,縮在濕漉漉冰冷的鐵櫃裡,身上衣服都濕透了,寒風襲來凍得他們直哆嗦,抖得像兩隻小鹌鹑,看起來很狼狽。小時候的百飛白有些可愛,淋濕的黑發緊貼着臉頰,眼睛又圓又黑,那種一貫冷靜的表情被孩童的樣貌打破了,哪怕臉上沾了點泥都顯得可愛。
隻是他看起來很虛弱的樣子,臉有些泛紅,不知道是不是發燒了,正緊貼着衛洵取暖。而小号的衛洵則是正在幫他擦拭臉上沾到的泥水。要說百飛白小時候算得上可愛,那小一号的衛洵絕對稱得上漂亮了!雪白頭發微卷,藍紫色眼睛像瑰麗的寶石,雪白睫毛又長又卷,漂亮的不像真實的人,更像是大師制作的最精美的玩偶。
哪怕坐在泥水裡,裹在爛衣服裡,他也完美的像在發光,美的非人——太完美了,以至于感知敏銳的人在仔細欣賞後,就會發現那麼一點微妙的怪異感。
就好像一個人看某個字看多了,就會漸漸覺得這個字變得陌生一樣。
或許是盯着衛洵看久了,乙零也覺得衛洵陌生。他不該是這樣的,這種表情,這種性格,這種動作——
“飛白,飛白?”
百飛白終于體力不支昏厥了,身上還發着燒,衛洵心裡咯噔一下,艱難掰開他的嘴,把佟和歌留下的參須塞進去,正憂心忡忡的時候。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了這麼一聲幽幽的疑問。
“你有第二人格?”
他心中一悚,回頭一看,就見到乙零不知何時已經彎腰探進鐵櫃裡,悄無聲息貼近在他身邊,就在他耳邊發文。衛洵都能感受到那股冰冷的空氣。
真的很吓人很像鬼啊,衛洵無奈想到,壓不下激烈跳動的小心髒。他變小後明顯感覺自己對外界的感知遲鈍了,力量也弱了很多,身體素質倒退的厲害,寒風冷雨都會讓他感到虛弱,也無法發現迫近的乙零。
這就是山神對他們利用苗芳菲的懲罰,也算是在他們預料之中。隻是小孩還是太麻煩了,衛洵剛一變小,就感覺到那股試圖搶占他身體的力量猛然增強了。有幾瞬間他甚至失去了意識無法掌控身體,短暫回神後衛洵就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他無法徹底壓過對方了,這對他甚至對整個旅隊都是極危險的情況!好在安隊和零導及時回來,那東西也像是忌憚安隊他們一樣偃旗息鼓,才讓衛洵得以保持清醒到現在。
“你說那是白虎邪魂?”
聽衛洵如實交代了他們的猜測,乙零神情莫測。
“隻是猜測,我并沒有讓它完全出來過,反正肯定不會是什麼第二人格。”
衛洵苦笑道,頭疼的用小手按了按額角:“但是變小削弱了我太多力量,已經有些壓制不住它了——”
“那就放它出來。”
“……啊?”
“放它出來,讓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