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着眼,輪廓都是安靜的,站在窗台漏進的光裡,像一幅靜态的畫,她默了會兒,挑了他對面的位子坐下。
“我不是很會吃魚,總被魚刺卡到,不太敢吃。”
父親沒有下獄之前,都是他剔好了給她吃,後來父親出事,她就不怎麼吃魚了。
霍常尋剛想說下次他幫她剔魚刺。
她攤開手心,将一張紅『色』的銀聯卡放在了桌子上:“這裡面有兩萬三,密碼是六個零,我暫時隻有這麼多。”
霍常尋手裡的湯匙咕咚一聲,掉在了碗裡,湯漬濺在他袖口,他眉宇擰着:“你幹嘛?”
他眯了一下眼角,是發怒的前兆。
紀菱染抿了抿唇,遲疑了很久,把那張卡推過去:“剩下的錢我會分期還給你。”那四十萬,她從來沒想過白白要他的。
承了恩,就要還。
這兩萬三,是她所有的積蓄。
兩萬三,霍常尋一包煙都不止這個價,他臉『色』已經冷了:“紀菱染,别再說讓我生氣的話了,我脾氣沒有你想得那麼好。”
他很久沒有用這種『操』天『操』地的語氣跟她說話,平時大聲都沒舍得。
偏偏,她不聽話。
“還有房子和車,不用給我,你能幫我母親,我已經很感激你了。”
細聽,她聲音有些顫。
霍常尋聲音也顫,被氣的:“你什麼意思?”
她低着頭,嫣紅的唇被她咬地發白:“三個月已經過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拖什麼,認真來算,今天是她住進來的第九十六天。
多出來的那六天,她都在想,她不貪圖的房子和車子,到底還在貪圖什麼?
光從窗台漏進來,近在咫尺的璀璨,落在他眼底,卻是灰白『色』,他手指無意識地蜷了蜷:“什麼三個月?”
她終于擡起了頭,秋水剪瞳,清清徐徐。
“你,”聲音如鲠在喉,每個字她都說得艱澀無比,“你隻包養了我三個月。”包養兩個字,她咬得很重,沉甸甸的,桎梏着她,讓她連扔掉他一件印着别人口紅印的襯衫都沒有立場。
霍常尋一愣。
完了。
三個月期限這事,他忘了個幹淨。
“這段時間謝謝你,”她雙手被遮在桌布下,全是汗,“如果不是你幫我——”
這一瞬,空前的危機感讓他整個人都懵了,沒有經過大腦的話着急忙慌地沖出了口:“我們繼續好不好?我給你錢,多少都可以。”
紀菱染難以置信地擡眸,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霍常尋,”她總是細細軟軟的嗓音因為氣惱和委屈啞了,哽咽着,“我不是出來賣的。”
說完,她撇開了頭,眼角紅紅的。
霍常尋渾了二十多年,沒怕過什麼,遇着她之後,他才知道自個兒也有克星,是真慌了。
他還他媽結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