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是誰,龐太師呗。”這又不是新鮮事了,朝堂上但凡是個能喘氣的,誰不知道龐太師和包大人是死對頭,兩人互相看不慣對方,隻要能抓住對方的錯處,那必得狠狠踩對方一腳,就跟前世的冤家似的,“如此,官家才召了為父進宮,是為三方會審。”
當然了,所謂的三方會審,其實就是他和龐太師在旁聽案,輕易不會打斷包公斷案。但黎爹心裡苦啊,光聽聽這三方,他很明顯就是個倒黴蛋啊。
怎麼這回就找上他們督察院了呢,這合該是刑部的事啊,再不濟那還有王丞相,怎麼就找上他了呢。
黎望一針見血道:“刑部尚書是晏公兼任,晏公為人脾性,父親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三方會審擱一塊兒,那不得炸啊。”
至于王丞相嘛,慣來同包公交好,龐太師是傻了才會請對方。反倒是自家老頭子,平日裡當着老好人,可不就被抓了壯丁。
唔,這回不冤,哈哈哈。
“黎知常,你竟還敢看你爹我的笑話!你膽子夠大啊!”黎爹一掌拍在兒子胳膊上,小小出氣才道,“現在還不把你所知說出來,否則等你爹我上了公堂,被龐太師帶偏了,你可不要怪為父。”
聽聽,聽聽,這竟是當朝禦史中丞說的話,真替官家擔心。
黎望心裡吐槽完,嘴上倒是痛快,簡短将紫河車的案子說了一遍,黎爹越聽眉頭越緊,聽到最後,已氣得拍了桌子:“豈有此理,天下竟有此等惡徒!”
“這包勉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流放十年太輕了。”黎爹不愧是言官,角度就跟别人不一樣,“堂堂朝廷命官,竟被這麼兩個人團團玩弄于掌心之中,他此次若真的被判死罪,那也是罪有應得。”
“……什麼罪?”
“無能蠢罪。”黎爹覺得如果有這個罪,那估計包拯也不必這麼猶豫,直接上鍘刀就是了。
如此一對比,黎爹看着自家大兒子,心裡忽然充滿了欣慰感。别說,生個這麼蠢的,還是這種聰明過頭的稍微省心些,至少不會被别人騙,大概率……隻會騙别人。
倒也不必這麼犀利。
“所以你今天去縣衙,見到那包勉了?”要不說知子莫若父呢,黎爹一看兒子這表情,大緻都猜着了,“是不是還去給人出偏門主意了?”
“什麼叫偏門主意啊,若當真偏門,我就該跟展昭說,等那裘飛二人被判流行三十年,找一夥江湖上的義士,截殺兩人便罷。”黎望沒好氣地開口。
黎爹聽完,輕啧一聲:“你看你,果然想過這等極端法子,為父可有冤枉你?”
黎望表示無話可說,躺平任說。
黎爹占領“高地”過了幾句嘴瘾,捋着胡須想了一會兒,才又開口:“以你的脾性,就沒去見那文裘二人?”
“真沒有,那裘飛不足為懼,文若愚卻是個機敏的,兒子若要見他二人,必得是最好的時機,提前見了,沒甚意思,反而也給了他們商量對策的時間。”
黎望說罷,遞了一盞茶給親爹,黎爹接過品了品,臉上有幾分凝重:“你當真确定,那包勉在此案上,是無辜的?”
“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确定。”
黎爹擡頭:“說說看,除了方才那個有關江湖傳聞的認知,當然也除了他的蠢笨。”
“……很簡單,父親不妨站在包勉的視角看問題。”黎望于空中比劃了一下,才道,“已知包勉因為納了一個小妾,而于房事上力不從心。男人嘛,多半在意這種問題,于是他求助于文若愚,這麼邏輯,沒有問題吧?”
“說下去。”黎爹說完。
“所以按照包勉的證詞,他找文若愚要壯陽藥,文若愚給了他,他得到丹丸,有了成果,邏輯是說得通的。”
“但如果按照文若愚的說法,邏輯就會變得非常奇怪。”
黎爹一聽,細細一琢磨,也品出了幾分奇怪來,便續着道:“确實,這邏輯粗粗看,倒是圓潤貫通,但尋常男子若那方面能力不足,先肯定是吃常規的藥品,你不知道尋常的壯陽藥有沒有用,就直接聽了個不知有沒有效用的江湖傳聞,然後逼迫屬下殺害孕婦,剖腹取紫河車,還連殺兩人,但凡這人還有個腦子,都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不錯,所以這次展昭去萊陽縣,我還讓他查了縣中各大藥房的買賣記錄。”這天底下犯案的,哪怕考慮到再細小的細節,隻要查究,總會有翻車的存在。
黎爹聽完這話,忽然就有些理解包拯了,他這大兒子确實不得了,思路清晰,他都想抓來給自己當智囊了。
“恐怕不止查壯陽藥這麼簡單吧,你深谙藥理,是不是還想查些其他東西?”黎爹看兒子這表情,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