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望聞言,伸手搖了搖手指:“不,他不會的。”
“唔?你這麼肯定?”
“我當然肯定,舉子沒中進士前,會以為隻要金榜題名,就是鯉魚躍龍門,但朝廷每三年就有數百名進士入朝,大宋朝廷本就有冗官的弊政,大部分官職都集在中段靠後,寒門進士想要晉升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倘若他一上來就直接開罪我爹,那他起碼得有包公能力和決斷。”
很顯然,假周勤若真有這般能力,也不會做冒名頂替之事了。
白玉堂老早就覺得官場黑暗,現在一聽,更是厭惡:“要我說,你也别當官了,本就身體不好,還天天鬥來鬥去,不妨跟五爺一道遊曆江湖,有五爺在,準保你丢不了小命。”
“……哎,我何嘗不想呢。”這不是生活所迫嘛。
五爺卻聽出了朋友的言不由衷:“得了吧,你這人很有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苗頭,不過以你的才能,官場再黑暗,也能讓個你闖出個晴天來。”
“我覺得五爺你對官場有很大的誤解。”見朋友不贊同,黎望隻道,“大宋朝對官員的福利是很不錯的,至少比前朝的休沐日要多很多,節假日還有各種小福利,而且因為官員多,所以本職工作要比前朝少一半以上,如果是閑差,隻要不犯事,錢多事少不說,還能有基本的緻仕保障,不然你以為為什麼讀書人都想金榜題名?”
“……你說得,真是好現實。”五爺讷讷道。
“确實有人是為了權柄,有人想要踏上高樓,但真正走到廟堂最高處的,也就隻有幾人,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五爺或者戲文裡描述的那樣喜歡弄權作勢,也有人是真正拿當官當事業在做的。”黎望從前對官場也沒那麼多了解,隻是最近長輩們都來問他要不要入仕,他就忍不住多了解了一些。
國子監蒙蔭進來的,家裡多有人在做官,有在禮部當了三十多年司禮的侍郎,也有在工部造了許多年皇陵、大橋、驿路的技術人員,他們大多數在一個官職停留了十年以上,甚至還有二十多年沒有晉升的,黎望旁敲側擊地問過,大部分都很腳踏實地地在工作。
“五爺你可能隻看到包公一個青天大老爺,但其實朝廷作為一個大的運作機構,除了辦案為民伸冤,其實還有更多的事要做,更多的官員默默無聞,他們才是撐起大宋不斷運轉的中堅力量。”
白玉堂忽然停下了腳步,眼神帶着微微的震顫,這番話他确實從未聽過,但聽在耳邊,卻也覺得十分有道理,所以他開口道:“黎知常,你确實合該是個好官。”
“……難得跟你說正經的話題,你怎麼好端端的說這個?”
黎望原本還想說包公包青天這般的存在,是樹立大宋一個清明官員的典型,地方上若有貪政,也能到開封府伸冤,這便是朝廷公信力的表現,所以從前有人刺殺包公,他才會說包公是肱股之臣這樣的話,但被五爺這麼一打岔,他什麼都不想說了。
哎,當官确實好,但上朝要人命啊,如果能像國子監一樣允許他請假早退,他也不是不能勉為其難當一當的。
“沒有,不過是有感而發罷了。”白玉堂有些可惜地開口,哎,展昭也就罷了,難得交到一個合心意的朋友,竟也不是浪蕩江湖的同伴。
兩人正說着話,已經走到了桃林的盡頭,剛要折返下山,竟見一小丫頭來請黎望說話,乃是王小姐身邊的人。
“既是佳人有約,你便去呗。”
黎望:……交友不慎啊。
王小姐來請黎望,當然不是對他一見鐘情,黎大郎的品貌确實出衆,可無奈身體羸弱,女子嫁人若無後嗣,晚年難免艱難,她出身優渥,并非沒的選擇,雖然欣賞這位谪仙公子的樣貌,但她邀約顯然另有原因。
“傳言黎禦史年輕時,曾有‘如玉公子’的稱号,今日一見公子,便知傳言不虛。”
啥?他老爹還有這種中二傑克蘇稱号,了不得啊,黎望心裡暗暗記下,準備等哪日老爹準備了新藤條抽他,他就用這個稱号壓制老爹:“姑娘有話,不妨直說。”
“素聞黎家以詩書傳家,必不可能無緣無故針對一人,那周勤是否得罪過黎公子?”王小姐隻是有些不太明白,雖然已經打消了結親的念頭,但看在周勤還算殷勤的份上,也不是不能替二人解開這份怨仇。
“他沒有得罪過我,事實上,我與周公子不過是第二次見面。”
王小姐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那是為何?”
“抱歉,暫時還不能說,不過若姑娘當真想知道,不妨回家問問王丞相。”黎望并不願多談,便退後一步道,“小生還有事,便告退了。”
問她爹?難道真像外頭傳的那樣,是周勤得罪了她爹?
王小姐帶着疑惑,一路回家等到爹爹回來,她立刻就去前院求見。王丞相前兩日不想見女兒,乃是因為心中愧疚,竟差點将女兒許配給豺狼,現在聽随從說女兒今日去燒香竟偶遇了周勤,當即就迎了出來。
王小姐幾番追問,王丞相終于将事實告知。
“什麼?竟有這等事情?如此荒唐歹毒,我竟半點都看不出來?”王小姐忽然有些懷疑人生,那周勤生得好人模樣,怎的這般……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