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城南已經心生頹志,他想等夫人醒來後,就将案情如實禀告包大人,然後辭官帶夫人回家鄉去。
他或許,真的不适合做官。
可是他數十年寒窗苦讀,心中到底不甘,夫人恐怕也是知道他不夠堅定,才會選擇自缢成全他的官途。
“你說,宅心仁厚,到底好不好?”
這是什麼廢話問題?黎望忍不住扶額,像是李城南這般性格的官員,若在他爹手底下讨生活,恐怕第一天就會被老頭子訓到哭出來。
“李大人,何出此言?宅心仁厚,自然是好的,否則為何會被人推崇呢?”黎望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卻又道,“大人想問的,是不是為官者宅心仁厚好不好?”
一語中的,李城南隻覺得自己對上這雙眼睛,像是無所遁形一般。
但他,還是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為官者,亦是人,宅心仁厚,為何不可?”黎望幹脆破罐破摔開口,“但公是公,私是私,如果為官者帶入太多的個人情緒,就會幹擾辦案的公平,大人你覺得呢?”
世人都稱頌包公為官鐵面無私,公正公允,便是因其隻尊律法、不談人情,萬事以證據為先。
可是抛開公事公辦,包公私底下也是個能開玩笑之人,遇上可憐事,也會向人伸出援手,你敢說包公不宅心仁厚嗎?
李城南一愣,然後忽然感歎道:“公子若是為官,必然是個好官。”
……那可不見得,他爹還說他會做個弄權枉上的佞臣呢。
正是這時,裡面傳來丫鬟匆忙的腳步聲,隻聽得人喜道:“老爺,夫人醒了!”
李城南一聽夫人醒了,當即站起來往裡面跑,連鞋子跑掉了都不在乎,隻快步往前去。
黎望看着石子路上那隻孤零零的皂靴,一時陷入了沉默。
“我說黎知常,你愣在那裡幹什麼呢?吹冷風啊?你是嫌你自己身體太康健是不是?”五爺見朋友愣在院子裡,連喊話都聽不見,隻得無奈地上前扯着朋友往屋内走。
“沒事,隻是稍微想點事情。”
白玉堂不明白:“什麼事情?竟也能叫你難住?”
“唔,大概是醫者不自醫,方才李大人還誇我以後會是個好官,小生覺得,恐怕是懸了。”黎望非常坦白道,語氣居然還有些活潑。
怎麼忽然談上這個話題了?五爺遞了一杯熱水過去,見人接了才道:“他自己官都當不好,你跟他掰扯什麼呢?他要是個能扛事的,何須包大人出馬啊。”
在五爺看來,通許縣這案子,實在稱不上複雜,要擱黎知常手底下,絕對不需要這麼大的陣仗,自己就能輕松解決了。
而且,自己枕邊人的事情都搞不清楚,五爺覺得也是沒誰了。
“哦對了,你可能不知道,朱麗兒口中殺害她父親朱耿白的兇手張銀花,就是李城南的夫人,你說這事巧不巧!”五爺止不住驚歎道,“難怪當初周青柏遍查死因不獲時,她會夜半驚夢告訴李城南去查周青柏的顱頂了,合着是自己也這麼殺過一次人啊。”
黎望:……好家夥,難怪那李城南方才要頹成這樣了。
“殺人動機是什麼?”
“報父仇。”五爺将聽來的案情轉述,然後道,“這朱耿白和單柏芳當真不是東西,這朱耿白死了,單柏芳可還活着,倘若此人還在京中,我必要将他送到開封府判刑。”
“哇,可喜可賀啊,五爺終于知道官府的威力了!”黎望還以為,五爺是準備提刀去千裡追殺單柏芳了呢,不砍掉人頭顱不回京那種。
“你少陰陽怪氣地挖苦五爺!小心五爺去葉老頭那裡告狀,就說黎知常不聽話,又跟人動武了!”白玉堂停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而且還連戰師徒兩人!”
……何必要這麼互相傷害呢。
黎某人立刻端出了殺手锏:“小生也覺得最近身體不大爽利,應是提不起勺子做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