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子太乖順太聽教訓,黎爹反而覺得不對勁,便道:“别光聽為父說,你倒是說說,覺得自己不足在何處?”
哎,天底下這麼喜歡看親兒子出糗的老子,估計滿汴京城也找不出幾個吧。
黎望心裡歎了一口氣,辨析自己起來,倒也足夠犀利,反正他什麼樣子老頭子沒見過,區别隻在于這次在外丢了回人罷了。
“兒子覺得,自己入官場,太順了。”
所有人都說以他的能力,入了官場絕對是如魚得水,必然是官場鬼見愁,誰見誰牙疼那種,黎望本來沒那麼多心思,可聽得多了,便也有了隐隐的“驕傲和自信”。
而這份“自信”,落到其他聰明人眼裡,就成了對付他的弱點。
“看來,你終于知道自己最近有些欠打了啊。”要知道,他前段時間,幾次想提藤條來着,但想想大兒子好不容易考上狀元,這棒打狀元的事情要是傳出去,沒的敗壞他的名聲,黎江平這才按下了教訓兒子的心思。
反正,官場總會教大兒子做人的,須知道當年他也這般驕傲,可現實呢,差點兒被貶去南方回不來,大兒子這般跌一跤,其實還算是輕的。
哎,那時候他可沒有四品帶刀侍衛和大将軍出頭撈他。
如此一想,黎爹心裡還覺得酸溜溜的。
他正欲開口開導兩句,便又聽得兒子開口:“爹,我當初說要入仕,其實多多少少受了開封府的影響,心裡也存了想辦些實事的念想,可打從入仕開始,我便有些忘了初心。”
這才是黎望最惱的點,他并不求名,也不求利,所以入了官場,看到汲汲營營的同僚們,難免心生傲慢,又覺得與入仕前沒什麼不同,所以依舊過得相當散漫。
須知在能力沒有達到足夠高前,又過于“木秀于林”,這才被人這般針對。
索性,現在改正,還不是太晚的時候。
可是官場真的太卷了,黎望心裡吊着一張苦瓜臉,作為拒絕官場内卷第一人,現在被迫加入内卷行列,他這身體也吃不消啊。
“爹,我想好了,我要外放。”
黎江平一聽,當即笑了起來:“如此,也好,你還年輕,避避風頭、沉澱一下自己也好,等你回京,就快些站穩腳跟,你爹我就能早些緻仕回鄉,帶你娘遊山玩水去了。”
……老頭子心裡打算得還挺美的。
“那爹恐怕是要失望了,我這才剛入官場,就摔得這麼慘,我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到時候您和娘恐怕要去瓊州看兒子了。”
……好家夥,居然覺得合情合理呢,要不,還是期待小兒子接班吧。
正在蜀中備考秀才的黎晴猛打噴嚏:是誰在想我?!不會是二哥吧?那還是不要了,被二哥惦記上,多半沒什麼好事。
不過說要外放,卻也不是立時立刻就能外放的,翰林院須得呆滿一年,才可以去吏部排隊外放。于是黎望在家養病的功夫,還是忍不住和曾南和裡應外合,給算計自己的人挖了個連環坑。
沒錯,他就是如此記仇的人,敢坑他?就得做好被他坑得更慘的打算。
黎江平:……算了,就大兒子這勇銳毒舌,還是期待下寬厚良善的小兒子入仕吧。
這脾性,是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下次卻還敢的意思,和他年輕時簡直一模一樣,所謂兒孫自有兒孫福,黎江平也并沒有叫大兒子磨平棱角去迎合官場的意思。
反正,至少入仕了,刑不上大夫,這破兒子除非捅破天去,大不了就是貶谪,總歸是丢不了性命就是了。
唔,希望官家的心髒堅強些吧。
黎江平這般樸素的願望,自然無法言之于口,但巽羽樓食客們想要新菜的心,卻明明白白寫在了催菜詞裡。
往常,都是催妝詩啊詠春詞之類,這硬生生搞出一派詞牌來,巽羽樓也是頭一個了。
但大家也明白,這會兒不年不節的,按照巽羽樓東家那脾性,恐怕是不會出新菜的。
然那句話怎麼說來着,期望越低,反響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