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跑了不知多少裡,跑不動了,跪地悲怆大叫:“你在大雷音寺,看不到這人世間嗎?”
他渾渾噩噩,踉踉跄跄向前走去,前面有個寺廟,明心闖入廟中,隻見廟梁挂着幾個人,頭下腳上,被剝了皮,幾個僧人正蹲在角落裡捧着鐵盆吃肉,見到他來了,這幾個僧人吃了一驚,連忙道:“主持,主持,有個前來落單的和尚!”
老主持慌忙走出來,道:“和尚從哪裡來?我們這裡的口糧也不多了,連地皮都被饑民啃了幾遍。圓定,給他一碗吃的讓他走吧。我佛慈悲。”
一盆人肉擺在面前,明心和尚怔然,突然間隻覺自己頭腦中的那尊佛塌了,崩了。
他跳了起來,瘋狂的錘打佛像,将佛像推倒,砸得粉碎,其他僧人慌忙上前阻攔,怒道:“你這和尚瘋了,入魔了!亵渎佛祖,欺師滅祖!”
明心和尚任由他們毆打,也不還手,很快被打得血肉模糊,就在此時一夥官兵殺到,将寺廟裡的幾個和尚砍了。
“這些和尚吃人,無法無天了……将軍,這裡還有個和尚,被打得不成人形了。咦,還有氣!”
這些官兵将他擡過來,那将軍看了一眼,道:“死不了。和尚,我看你有本事,為何人家要殺你也不還手?”
明心和尚木然道:“我渾身都是破綻……”
那将軍笑道:“渾身都是破綻好啊,誰能沒有幾個破綻?能夠知道自己有破綻的才是高手。你有些本事,跟我走吧,去護苗。這些流民連草皮都啃,剛種下的糧食不要也被他們啃光了。來人,把這寺廟燒了!”
官兵上前放火,很快寺廟燃燒起來。
明心和尚點頭,突然怔了怔,連忙向火中奔去:“我的經書!”
那将軍命人扯住他,道:“你什麼經書?有多厚?”
“隻有兩頁。”
“現在天寒地凍,這麼薄的經書連烤火都不夠。”
那将軍豎起一根指頭,眼眸中有些悲天憫人:“隻要能夠有一季的收成,天下百姓有了吃的,不再餓肚子,這人間就是人間,不是地獄了。所以,護苗至關重要,不能被流民糟蹋了!等到天下太平了,你再讀你的佛經。到那時我送你一籮筐佛經,你想讀哪本就讀哪本!”
明心和尚怔然,天下太平才能讀經?
那麼這佛經如何才能救苦救難?如何才能普度衆生?
天下大亂時沒用,等到天下太平再救苦救難普度衆生,還有什麼用?
“秦教主沒有說錯,寫佛經的,果然不是如來。”
明心和尚布衣芒鞋,潔白的缁衣已經血迹斑斑,跟着這夥官兵離去:“從今往後,我就是我的如來,我來寫我的佛經!”
大雷音鐘聲悠悠,秦牧看向西邊,那裡是災難深重的大墟,他看向東邊,那裡是正在經曆雪災的延康。
大雷音寺夾在這兩者之間,不遭災不遭劫,的确是個好地方,山上的僧人無憂無慮,一心研讀佛法,不被災劫困擾。
“大雷音寺有四千多個院,天龍院、心禅院屬于比較高等的寺院。每一個院負責的東西不同,參悟的東西也多有不同。倘若是出類拔萃的弟子,便會由老和尚教導,不必在各院走來走去。”
馬爺道:“比如那個明心和尚,便是由鏡明和尚專門教導,由老師帶着修行的,基本上都是僧人中出類拔萃的人物了。而資質悟性和佛性最高的,則是由如來親自教導。”
秦牧看向下面,隻見一座座山頭如同蓮花的花瓣一樣,将金頂主峰環繞在中央,千廟萬寺,香火鼎盛。
“大雷音寺的确有所長之處,在教導弟子上有與延康國師相通之處。”秦牧點頭道。
馬爺帶着他們四處浏覽,走向一座氣勢恢宏的佛塔,道:“諸天院的第一諸天是閻摩羅王院,第二諸天娑竭龍王院,代表的是如來大乘經的一個個心境。到了最頂層,便是帝釋天院和大梵天院。如果要從上往下數,大梵天院便是第一諸天了。”
秦牧擡頭仰望,心頭震動,這座佛塔未免也太壯觀了一些,當真是氣拔山河,巍峨壯觀!
他們走入佛塔之中,來到第一院閻摩羅王院,正有幾位少年小和尚在修習如來大乘經,一位老和尚連忙迎上前來,道:“馬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