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第9頁)

  “聖人是一種心境。”

  他們來到這座斬神台下,樵夫聖人打量這座神山,不疾不徐道:“我曾經告訴你大師兄,成聖有三立,立言立教立功,三立成聖。這三立做出來,心境便會達到高遠之境,單純從心境上來說,無人能敵了。聖人有言,有言方能立教化,教化衆生,傳道授業解惑,破荊棘,開坦途。”

  秦牧怔了怔,失聲道:“立教化?不是創立天聖教傳道嗎?”

  樵夫聖人搖頭道:“不是立教,是立教化。立教,是開創一個門派,太淺薄了,開創門派,便有門派之争,有門派之争,便有言語之争,立言也就不存在了。豈不是壞自己的根基?所以,你說你是天聖教的教主,我便知道你大師兄的路子多半錯了。”

  秦牧腦中轟鳴,突然想起來那些在酆都中呆着的曆代天聖教主,不覺想象出他們淚流滿面的情形。

  他們以天聖教主這個身份自豪自傲,殊不知在樵夫這裡都是錯的。

  樵夫聖人沿着這座神山行走,時不時抓起一塊塊巨石,巨石直接被他的法力融化,化作一根根布滿隆起的花紋的石柱,以奇妙的陣勢插在這座神山的山腳下。

  “立教,是立教化。如何立教化?開教育,興學院,廣才能,做實事,研道法神通,用于百姓日用。”

  他輕聲細語,一邊煉着傳送石柱,一邊向秦牧道:“國弱,則變法圖強,以壯其國。”

  他的煉制手法并不比啞巴高明,但也極為迅捷,将傳送神通的符文化作印記,烙印在一根根石柱上。

  “民弱,則傳道利民,以壯其民。”

  “兵弱,則改革兵器,以壯其兵。”

  “君昏聩,則一谏之,陳述厲害,勸君改之。君不改,二谏之,再不改,反之立新天無道,則一變法,改天法以順天下。天不改,則以變法求變道,再不改,伐天立道。”

  ……

  他細細說着,不知不覺間已經沿着山腳走了大半。

  秦牧用心聆聽銘記,等到樵夫聖人将自己的理念說完,秦牧突然道:“聖師,這聖人的要求太高,我細細回想自己所遇到所聽到的所有人,無人能夠達到聖人的要求。這些,你自己能做到嗎?”

  樵夫聖人停步,半空中的山石融化,正在形成石柱。

  樵夫聖人一動不動,石柱上的花紋也停止演變。

  秦牧惴惴不安,有些埋怨自己多嘴,他悄悄擡頭看去,隻見這個樵夫裝束的中年男子不覺間淚流滿面。

  “我曾經以為自己能夠做到。”

  樵夫聖人聲音有些嘶啞,黯然神傷:“我以為自己能夠做到聖人,别人也是以聖人來稱呼我。我以為自己能夠立教化,變法圖強,壯大開皇國,改變民弱現狀,讓民有廣大神通,改變兵弱,讓兵有立四疆而震懾蠻夷之威。我還以為自己能夠讓君不昏庸,讓天不無道,還以為自己能夠立功而戰勝腐朽……最後三點,我敗了……”

  咚。

  那根還沒煉好的石柱墜地,插在泥土裡,樵夫聖人右臂搭在柱子上,頭埋在肘彎裡,淚水橫流,沒有讓秦牧看到他的失态。

  “我敗了,我沒能阻止開皇去無憂鄉,我讓君昏聩了。我敗了,我以為自己能夠變法變道,以改變天道,然而天卻将開皇國滅了,葬送了開皇時代。我敗了,最後那一戰我也未能立功……”

  “我敗了……秦牧,我并非是你要尋找的那個聖人,我也教不了你,我隻是一個失敗者……”

  ……

  秦牧怔怔的看着他,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情懷在胸中醞釀。

  在樵夫的改革變法最為濃烈如火如荼的時候,開皇突然退去,建立了無憂鄉,沒有背水一戰,因此樵夫意志消沉。

  他看着開皇的退走,看着辛辛苦苦建立起來開皇時代灰飛煙滅,看着戰友們為了同一個理念而戰鬥而死亡,看着他們的頭顱被砍下,熱血噴灑在熟悉的大地上,看着那些翹首以盼等待開皇重新降臨重新率領他們戰鬥的戰友一個個老去,死去,看着那個時代的黎民百姓一代代消亡,新人替換了熟悉的面孔。

  他心中的挫折和痛苦,是他人所無法想象。

  秦牧突然大聲道:“聖師,你能将你的聖人之道傳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