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象環生,在生死線上遊走徘徊的李昂還未來得及喘上一口氣,就看見黑僵再次揮爪而上。
利爪的凄厲破空聲在耳畔響起,李昂心如止水,面不改色,不退反進趁着爪子尚未揮下,直接撞進黑僵懷中。
不能退,一步退步步退,黑僵的敏捷程度遠高于李昂,隻要後撤,遲早會被暴風驟雨般的攻擊撕成碎片。
兩人體型懸殊,這一撞就好比銀背大猩猩摟住了紅鼻子狒狒,直接封死了黑僵的肩膀。
在這堪比貼面舞的尴尬姿勢下,李昂能夠清晰嗅到對方身上那股足以摧毀嗅覺系統的濃郁腐臭血腥味。
跟在三溫暖裡泡了十幾天的巨人觀屍體一樣....
真懷念啊。李昂這樣想到。
卡啦,随着射釘槍裝填完畢的聲音響起,雙手合抱摟住黑僵的李昂,用射釘槍抵住了僵屍的後頸。
叮叮叮叮!
十數枚釘子鑿進了黑僵寰椎、樞錐、第三頸椎的縫隙,撕裂了項韌帶,刺穿了硬脊膜,打斷了黑僵的頸椎。
換做常人,這種傷勢足以當場緻命,最少最少也是全身癱瘓的狹長,但黑僵隻是脖子失去支撐,整個頭歪斜着倒在肩膀上,那還在空中揮舞的獨臂,竟仍有餘力朝着李昂斬來。
就是現在!
李昂那顆在黑夜中亮穎穎的貓眼,驟然綻放出絢爛光芒!
幻術,啟動。
黑僵的腦海裡,投射出這樣的畫面:一個穿得破破爛爛、面黃肌瘦、留着鼻涕的小男孩,捧着木盆哭喊着,
“娘!我餓!”
一句平平無奇的話語,卻仿佛擁有魔力一般,抽空了黑僵所有的力氣。
揮舞在空中的利爪,發着顫,再也斬不下去。
那些混沌的、朦胧的記憶碎片,在腐爛的大腦中醞釀沉澱,最終凝結為滴滴血淚,從眼眶湧出,自幹涸臉頰滑落。
人死萬事消,借着腐朽軀體重回人間的,不再是曾經的老婦,而是另一個滿懷憎恨的全新生命——它是僵屍,以怨憎為力,以血肉為食的僵屍。
它不應該懷有前世的任何感情,不應該為了任何事或物傷感難過。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心會這麼痛呢?
“吼!”
像是為了否認過去,否認出現了一刹那的懦弱,黑僵恢複兇戾,眼中最後剩餘的一抹情感也如雪遇沃湯,泯滅殆盡。
歪斜的頭顱張開大嘴,那鋒銳犬牙如同刀鋒,朝李昂咬去,同時獨臂化劈為抓,自上而下抓向李昂的脊椎。
借助剛才黑僵那一秒鐘猶豫的李昂,先是猛地一提肩膀,将咬過來的黑僵頭顱向上擊飛,再身體前傾,右腿高高後提,宛如芭蕾舞表演者一樣,用右腿腳尖擊打在黑僵自上而下襲來的手臂手腕上,阻擋住了攻勢。
黑僵的腦袋被李昂肩膀自下而上狠狠撞了一下,整個頭顱向後猛地倒去,後腦勺都貼住了脊背,整個脖子全都靠一層皮肉連綴!
集天地怨氣晦氣而生的僵屍再怎麼不科學,整個軀體依舊要靠脊椎大龍來發力,現在脊椎受損,她的獨臂也像是失去絲線牽引的提線木偶一樣,陡然掉落,連身上的黑色長毛都驟然蓬松,再也構不成防護。
李昂沉默着,輕柔地抱着黑僵,踩着地面裹挾僵屍一路前沖,一人一屍直直撞上了一顆兩人合抱粗的大樹樹幹。
砰!
樹幹晃動,枝杈亂顫,飛葉飄落,零星月光從枝杈縫隙間滲透下來,照在林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