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父一個激靈,最後隻嘟嘟囔囔:“我上躺廁所。”
陸母在陸父身後涼涼一句:“晚飯前你也别出去了,給我在廚房打下手吧。”
陸父進了衛生間,陸施甯說:“晚上随便做點就行了,别再整那麼多菜了……”
“是你做我做?我們做你吃就是了,好不容易回家一趟還不吃點好的?這麼高個子這麼瘦,你說說,跟個小丫頭似的。”陸母上前拍拍他胳膊。
“我高中也是這個體重。”
“高中和現在能比?現在不得比高中重點才對嗎?”
可他高中到現在就沒長高幾厘米,十四五歲的時候為生長痛煩惱,還以為能長得和原森差不多,結果每次原森回來都有新的變化,隻有他還停滞不前,和高中時沒什麼差别。這仿佛一種咒語,不斷提醒着他,原森已經有新的面貌新的生活和朋友,隻有他一點長進都沒有。
但奈何家裡父母身高相差不多,對比就顯得他很高大似的。
陸施甯低下頭,陸母捏捏他的胳膊按照慣例絮絮叨叨起來。陸父從洗手間出來就見兒子坐在沙發沉默聽着陸母的訓話,他絕不敢在這時候插嘴,也默默坐到一邊聽着,等到陸母念叨完心滿意足地去廚房洗菜,他才講一句:“你媽也是為了你好,你别不愛聽。”
陸施甯擡起眼,眼神過于明亮和真誠,嘴裡不着痕迹地撒着謊,“沒有不愛聽。”
陸父這才說:“她說的你聽着就是了,沒必要真的按照她說得做,你都成年了還沒點自己的主意嗎。”
陸施甯點頭。
“不過……”陸父說。
陸施甯在心裡跟着念,不過。
“你媽有一點說得對,實在不行還是回縣裡找個工作,離家也近……”
這是新一輪的“洗腦”,陸施甯習以為常。
他總是很矛盾,一方面想常回來看看父母,一方面回來的次數多了父母總以為他在外面受了什麼委屈,迫切想把他留在身邊。
陸施甯往前的二十幾年實在太聽話了,父母讓做什麼做什麼,念什麼小學、讀什麼初高中、填報什麼志願,他都全憑父母一句話,畢業後終于有了點屬于自己的想法和決斷,還要被一遍遍否認。
他靜靜聽着,偶爾點頭,不發表自己的意見。
吃晚飯時陸母特意做了酸菜魚,一桌子飯菜,陸施甯吃米飯吃得少,陸母便問:“菜不合胃口?”
“魚已經吃很多了。”陸施甯說。
“那怎麼才吃一碗飯?”
陸施甯感覺自己說不清這個道理,幹脆不說了又給自己盛了一點飯,最終把自己吃撐了癱在椅子上。
原森來敲門的時候他還沒消食,陸父去開門跟原森寒暄幾句。
原森要換鞋,陸父笑呵呵道:“換啥啊,小時候踩得滿鞋底子都是泥脫都不脫就往裡踏。”
原森擡了下腳開玩笑證明自己,“叔,這回可是幹淨的鞋。”
陸叔拍了他一下就把人轟進屋裡來了。
陸施甯正靠在轉椅上看天花闆上的燈,燈是很舊很舊的橙黃色。上個月他屋裡的燈泡壞了,考慮到兒子也不是經常回來,陸母便指揮着陸父按了個放家裡半年的便宜燈泡。
原森随手轉了下他的椅子,“什麼時候走?”
陸施甯從轉椅上起身,“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