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輕松，仿佛什麼都還沒知道一樣。
李老頭看了她一會兒，半晌才冷哼了一聲：“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不是你讓我過來的？”
沈初走到病床前，腳步停了下來，挑着眉：“那我走？”
說着，她還真的轉身準備往外走。
李老頭見狀，連忙開口：“站住！你給我回來！”
他昨天晚上才被搶救回來，這個時候說話，饒是用盡了全力，聲音也始終不如從前中氣充足，甚至還有幾分氣跟不上的虛弱。
沈初收了腳步，轉身重新走了回去，掃了一眼他身旁那櫃子櫃面上的藥包：“差不多得了李老頭，剛撿回來一條命，還犟什麼呢？”
她把包包放到一旁的椅子上，扶着他，“躺着吧，有什麼話要說的你慢慢說，我才剛來，沒這麼快就走。”
李老頭嘴嗫喏着，最後還是順着她扶着的方向重新躺了回去。
他鼻子上還插着吸氧管，手指頭上還夾着監控心率的指夾，一旁的監控儀時不時的“滴”一聲，在這病房裡面顯得有些驚心。
沈初拿起一旁的熱水壺，去水房拿了一次性杯子，摻了杯溫水回來，遞給李老頭：“一把年紀了，總不能喝藥還得讓人哄吧？”
她一邊拆着那藥包，一邊哼笑着。
李老頭接過水杯，偏頭看着她把那紙藥包裡面的藥丸都倒在手掌心裡面，“别折騰了，這些藥，吃了也沒用。”
他洩了氣，說話的聲音小了許多，有氣無力得很。
沈初倒着藥的手顫了一下，擡起頭，卻嗤了一聲：“一把年紀了，還學人家胡說八道，把藥吃了，不然别指望我聽你說話。”
大概是她最後一句話管了用，李老頭扯了一下嘴角，但還是從她的掌心裡面拿過藥，兩顆兩顆地吞了下去。
他吞咽得十分困難，拿着藥的手都帶着幾分顫的。
沈初在一旁看着，握着手機的手不斷地收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原本五秒鐘就能吃完的藥，李老頭吃了将近一分鐘才全部吞咽下去。
他把杯子裡面的水都喝光了，擡着手把水杯放到一旁的櫃面上，又伸手摸了一下嘴角的水迹：“吃完了。”
“嗯。”
沈初應了一聲：“我看到了。”
病房裡面一共三張病床，但是前兩張床都沒人，李老頭睡的是最後一張，沈初就坐在第二張病床和第三張病床中間的空隙的椅子上。
那病床隻有一米二的大小，李老頭人躺在上面，像是個十歲出頭的男孩一樣，瘦骨嶙峋，床都占不了一半。
她想起自己走的那天，李老頭走路腿下都還能生風的，可如今才幾個月，就變成了這個模樣。
沈初有些難受，卻又不能表現出來。
她深呼了口氣，往杯裡面倒了熱水涼着，“說吧，你有什麼話要說的？”
李老頭早有準備，聽到沈初這話，他從枕頭的下面摸出一把鑰匙：“這是家裡鑰匙，你有心的話，過個幾年回去一趟，幫我看看那桂花樹就好了。”
他把鑰匙遞到她跟前，又說道：“那棵槐樹下面的那箱金子，你早就知道了，回頭也記得把它挖出來吧，别便宜别人了。那竹屋後面有個墳，你以後就把我葬在那座墳的旁邊，你要是有心呢，你一年回來給我的墳和那個墳除除草就行了。”
他說着，咳了幾聲，沈初看着他：“你擱這兒給我說遺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