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任命吏員不再根據家門血統,而要考校對律令的掌握,考察真才實學,再加上軍功爵制度,過去注定要永世做農夫庶民的人們,似乎也有了一個盼頭……
數十年下來,安陸縣百姓依舊一口楚音,卻已經不認為自己是楚人,而是秦人了。
他們開始遺忘統治此地數百年的若敖氏,卻開始牢記關系生活的秦法律令。
這個延續了千餘年的宗法貴族時代,經過春秋的禮崩樂壞,經過戰國的厮殺洗禮,再被無孔不入的秦律碾過一遍後,與貴族的象征鼎簋一起,變得搖搖欲墜起來……
這樣的時代,卻是黑夫這種小人物冒頭的機會。
黑夫很清楚這一點。
穿越者是這時代最鋒利的錐子,隻需要被放進口袋裡,就能脫穎而出……
而如今,他已置身體制之中,尋找任何扶搖直上的機會。
正當黑夫和利鹹因為若敖氏的故事,各自生出許多想法之際,遠處的裡聚人家,響起了陣陣雞鳴。
雞鳴已過,平旦到了。
天色依然黝黑,但朝陽裡方向的塗道上,卻亮起了一點若有若無的火光……
……
一陣冷風吹來,坐在牛車上,朝陽裡裡監門伯毋打了個寒顫,頓時清醒了許多。
他昨夜與敞分開後,一宿沒睡着,輾轉反側,一直在擔憂事情敗露。
這幾天裡,發生太多意外了。
本該順利的掘墓,卻遇到了難得一見的大雪。
亭長黑夫第一天上任,就跑來内外無事的朝陽裡巡視……
毫無征兆,裡東那個與人無争的公士去疾突然被湖陽亭緝捕,罪名是在縣裡拾了遺錢?
種種事情交織在這兩天,讓伯毋緊張不已。
他也知道,自己因為貪圖錢财,勾結盜墓賊發盜墓,并為其購買工具,轉移贓物,已是觸犯了律令,必受嚴懲!
所以,萬萬不能暴露!
可惜他沒能勸動敞,如今木已成舟,隻能硬着頭皮,按照承諾,趕着牛車去接應盜墓賊們了。
他現在還能怎辦?隻能祈求那黑夫沒發現什麼問題,今夜趕緊将最後一批贓物轉移,打發那幾個盜墓賊走人。
自己分到的那一份,足夠賣得數萬錢,一夜暴富了,這也是裡監門甯可冒險與敞合作,也不主動去官府告發他得到原因,犯罪的來的錢财,比舉報得賞豐厚得多。
于是伯毋加速了趕路,等他抵達約定的地點時,卻見那土丘正面點着火把,兩個人影正在墓地後等着他。
伯毋停下牛車走近一瞧,卻見墓地邊上,已堆着不少漆器、銅器……
“看來那墓終于打開了,不錯不錯,敞還算守時。”
他放下心來,一邊朝那兩個人影走去,一邊笑道:“敞,今夜收獲如此之豐啊,真是慚愧,我果然不該因那亭長黑夫在朝陽裡走了一圈,就讓你停下……”
這時候,那兩個人影也走了過來,其中一人的火把靠前一晃,灼熱的火焰和煙味熏得伯毋閉上了眼,不由口中罵道:“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當然是為了看清楚案犯是誰了。”聲音裡帶着一絲玩味,并不是敞!
伯毋大恐,欲逃走,退路卻被另一人封死,他被夾在中間,隻得一邊避讓着越湊越近的火把,一邊努力睜眼朝身前那人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