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7頁)

  峰的頭發、胡須上,依然沾着凝固的雞血,十分狼狽,他沒好氣地扭過頭去,不願回答。

  還是一旁有些膽小的田典連忙應道:“亭長,還有幾人,但她們被買來的日子長了,已不願歸家……”

  黑夫點了點頭,這也是人之常情,久而久之,離開的心就淡了,也就是駒的女兒“鸢鸢”,還有季嬰他們發現的那個被關在豬圈裡虐待的女子最有反抗勁,三番五次試圖逃跑。

  原來,方才黑夫和東門豹制住裡正、田典後,立刻以此二人為人質,一路迫使聞訊趕來的裡民讓開,一直走到了裡北哨聲響起的地方。

  利鹹、季嬰和駒三人,連帶一個被解救的女子,正被這家農戶的三個漢子,以及左鄰右舍圍困。又是東門豹一聲怒吼,将他們喝退,湖陽亭衆人才得以彙合。

  黑夫讓人将院門關上,将這家農戶當成了臨時的基地,又以裡正、田典為要挾,讓外面的裡民,速速将裡中其他被掠賣來的女子帶來!

  盲山裡衆人,基本上都昔日一個濮人部落的後代,裡正、田典既是官吏,也是族長,裡正倒是死不配合,還好田典照着黑夫的話做了,不多時,果然又有兩名女子被送了過來。

  黑夫當時就打算帶着人,速速離開盲山裡,但卻在裡牆邊被堵了回來。

  為了彙合衆人,解救被掠賣者,他們還是慢了一步,裡中的三号人物裡監門已經聞訊趕來,組織裡民圍堵。

  在裡監門的組織下,外面原本一盤散沙的裡民開始越聚越多,各自手持農具,将這家農舍團團圍住,他們既不敢往裡沖,卻也不肯讓出道路,雙方就這麼僵持下來了。

  黑夫讓東門豹和利鹹分别持矛、弩在外守着,他則和季嬰在裡面,詢問起那四名女子的經曆,如今出是暫時出不去了,隻有掌握了基本的情況,了解盲山裡裡吏、裡民的犯罪情況,他才能做下一步的打算。

  于是,從駒的女兒鸢鸢開始,這四名被掠賣到盲山裡的女子,開始了聲淚俱下的控訴……

  ……

  鸢鸢年紀才16歲,但因為這兩年過的苦楚,有些憔悴,不像個花季少女。

  她說,自己是在兩年前的三月,去采桑時,被一位路過的老妪打了招呼,那老妪五十餘歲,長的慈眉善目,還與她閑聊,一個勁地誇鸢鸢美貌。而後又說她的親戚在桑林背後等她,她走不動路,能否讓鸢鸢攙扶她過去。

  鸢鸢不疑有他,可桑林背後等待她的,卻是兩個七尺多的大漢,将麻袋往她頭上一套,又将她勒暈過去,扔到了車上……

  接下來的日子,她就半昏半醒,嘴被堵住,也不讓吃飯,省得她逃走。一直颠簸着被送到了盲山裡,等她被摘了頭套時,已經坐在裡正家中了,裡正說她已經被賣為隸妾,從此以後,就要做裡正那個癡傻弟弟的妻……

  裡正家的日子,說實話不算太差,但鸢鸢一直記挂着父母,而且無法忍受伺候那癡傻“丈夫”,所以兩年來多次試圖逃走,但每次都被裡正帶人抓了回來。

  鸢鸢一邊說,一邊咬牙切齒地看着裡正,因為裡正的癡傻弟弟不知男女之事,那一夜,裡正竟親自示範,手把手地教他如何與鸢鸢行房,之後也數次侵犯她。

  她從小被父母寵愛,何曾受過這種淩辱,一度試圖上吊死去,卻又被救了過來,兩年來,真是生不如死……

  說到這裡,她再度撲到父親的懷裡,嚎嚎大哭起來,這個十六歲年紀的少女,卻已經經受了人間最大的苦楚。

  不過,她的經曆,比起那個被關在豬圈裡,叫做“醞”的女子來說,卻算不得什麼了……

  醞被關久了有些精神失常,身上的污穢已經被旁人幫忙弄幹淨,黑夫還把自己的衣裳給她遮體。但不管問醞什麼話,她都隻會嘿嘿傻笑,然後重複着“我是被掠賣來的”“救命”“饒命”之類的話。

  所以,黑夫等人,隻能從其他三個女子的旁觀叙述裡,得知她的事。

  鸢鸢道:“她是三年前被掠賣來的,以一千多錢的價,賣給了裡北這三兄弟,同時給他們做妻……”

  一妻多夫,這種駭人聽聞,罔顧人倫的習俗,在盲山裡還不是個例。另一個女子也哭哭啼啼地說,自己是同時給一家父子二人做妻……

  醞是被掠賣來的女子裡,反抗最劇烈的一個,畢竟這種同時侍奉兄弟三人的日子,一般人是無法接受的。但她和鸢鸢一樣,每次逃跑都以失敗告終,而且那兄弟三人十分殘忍,每一次抓回來,就會狠狠打她一頓,關在黑屋子裡餓上幾天,季嬰就是那時候不小心撞見她的。

  到了最後,索性就關豬圈去了,從那時候起,醞也開始變得瘋瘋癫癫。

  待到這些女子說完之後,不等黑夫動手,季嬰已經氣得對裡正狠狠踹了幾腳,他家有幾個姊妹,和醞、鸢鸢的年紀差不多,難免憤怒。

  “誰家姊妹不是姊妹,誰家女兒不是女兒,汝等也真是下得了手!身為裡吏,見如此慘事卻不管管,還帶頭買!真是禽獸行啊!我季嬰雖也不是什麼好人,卻也做不出這種事來!”

  那裡正卻扭過頭,嘿然冷笑道:“不然怎樣?盲山裡男多裡少,距離其他地方又遠,其他裡的女子不願意嫁過來,本裡的女子又不夠分,隻能從外面買,還能有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