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個小亭部,半年間破獲兩起大案就算燒高香了,而且我也不希望轄區内再有亂子,這樣下去,升爵之路簡直是遙遙無期啊……”
如此想着,黑夫帶着湖陽亭衆人來到了安陸縣市門前,盲山裡餘燼未冷,在這裡,殘酷的死刑也要開始了……
……
秦國還沒有後世“秋冬行刑”的講究,一般都是在兩個月内完成案件的審訊、判決、處罰,死刑也不例外。連提供給官吏的食物都斤斤計較呢,哪還容許死刑犯在牢裡白吃白喝?
盲山裡案件中的13名主犯,将于今日被處死于集市外,安陸縣人觀者如堵。
那十個人受的磔刑還好些,隻是砍頭後并将屍體分裂,雖然羞辱了死屍,但不用太受罪。
車裂就不一樣了,當車馬開始緩緩駛動時,罪犯們凄厲的嘶喊求饒,以及骨頭的斷裂聲響徹安陸集市。因為場面太過血腥殘忍,連幾名旁觀執刑的令吏都吐出了苦膽水。
小陶、季嬰他們也滿臉鐵青,利鹹更是将頭别過去,不忍再看。
反倒是東門豹看得十分亢奮,這厮天生就對血腥有别樣的喜好。
黑夫也看得面色有些發白,沒多會就從行刑現場退了出來。雖然有些生理上的不适,但不知為何,比起剛來到這時代時,對那個被處死的盜賊“潘”的些許憐憫,自己的同情心,沒那麼泛濫了。
或許是因為,不論古今,所有警察的經曆都有共通之處吧,從初來乍到的青澀,到習以為常麻木,這半年耳渲目染下來,黑夫的心腸變硬了不少……
此情此景,他忽然想起前世時,那位給他們講述打拐經曆的警界前輩告誡他們的一句話:
“慈不掌兵,善不從警!”
雖然對秦律動辄連坐數十百人有些微詞,但對于眼前這些人,黑夫知道他們都幹過什麼,死有餘辜。對窮兇極惡的罪犯,除了更狠的以惡止惡,還能什麼别的途徑嗎?
想斬妖除魔,自己就得先變成染血的韋陀!
黑夫有這樣的覺悟。
待到行刑結束,衆人走在去南門的路上時,黑夫發現,周圍的百姓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尋常。
如果說第一次擒拿三盜,打響了小名聲,安陸縣人對他是單純的稱贊,稱贊不持久,個把月就遺忘了。
那麼第二次,黑夫送了四千錢給公士去疾,他的“義”名傳遍縣城,安陸縣人對他就變成了敬,敬重持續的時間更長些,但不過數載。
而這一次,黑夫帶着亭部衆人擒拿百餘人歸案,幾乎滅絕了一個裡,再加上今天官府當衆行刑,以13個人殘忍的死法,告誡了全縣百姓“勿要效仿!”
于是安陸縣人看黑夫他們的眼神,就變得又敬又畏了,遠遠看見了,少不了小心翼翼地朝他們作揖,然後讓到一邊。
雖然感到旁人目光的變化,但黑夫依然微笑着對每個朝自己見禮的人颔首。
東門豹就不一樣的,他追求的就是這種被人高看敬畏的感覺,心中大快,腆着肚子,連走路都顯得趾高氣揚起來……
不過并非所有人都對他們保持敬畏,在前往南門的十字路口,就有一位騎手,駕馭着疾馳的駿馬,竟是半點速度都不減,直愣愣地從他們面前掠過。不僅将季嬰吓得坐在地上,東門豹也幾乎被撞到!
“你這厮,沒長眼睛麼?”
東門豹指着遠去的馬屁股破口大罵,但那馬背上的騎手隻是回頭瞅了一眼,甚至還笑了一下。
東門豹氣不過,咬着牙道:“黑夫,要不要追上去,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膽?定他個當街疾馳的罪!”
黑夫還未說話,季嬰卻連忙爬起來道:“阿豹休要惹事,看那騎手的打扮,當是南郡派出的傳人。”
他自己就是郵傳系統的人,對那人的身份自然不陌生。
“傳人送加急信件時,就算當街縱馬,也沒人說他不是,再者,他身上背着染成黃色的竹筒,汝等可看到了?”
黑夫也好奇問道:“那黃色竹筒有何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