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大喊,小陶立刻撿起一根地上的長箭矢,除去箭羽和簇頭,遞給了黑夫。
黑夫将這根箭杆當做絞棒,插在帶狀的外圈内,提起膠棒絞緊,将絞緊後的棒的另一端,插入活結小圈内固定……
至此,東門豹腿上的主要傷口,便處理完畢了。
一氣呵成做完這些後,眼看東門豹腿上的出血算是止住了,黑夫這才擦了擦額頭的汗。還好,在這救命的關頭,他居然将大部分戰場急救的操作都記起來了,沒有掉鍊子。
随後,黑夫又把那面魏旗撕下來的帛條當成繃帶,包紮東門豹其他大小不一的傷口。有的地方用三角巾包紮,有的地方用螺旋包紮。
不多時,東門豹身上,便全是绛色的旗條,乍一看,仿佛是裹着旗幟的烈士遺體……
“呸!”黑夫連忙将這晦氣的想法趕走,他堅信,東門豹是個命硬的人,一定不會死。
這時候,西城門已經被打開了,黑夫立刻喊季嬰和幾個人,扛着一塊攻城時填溝壑用的門闆,将東門豹小心翼翼地放在上面,匆匆往軍營方向擡去。
他們漸去漸遠,但黑夫懸起來的心依然不能放下。
包紮結束後,蔔乘試過東門豹的脈搏的氣息,雖然虛弱但還算平穩,總算是活下一條命來,但黑夫最擔心的,還是後續的傷口感染。
整個包紮過程,沒有任何消毒處理,使用的包紮布料也沒辦法保證幹淨,所以接下來,東門豹的生死……
“就隻能看大司命、少司命收不收他了!”
言罷,黑夫便轉過頭,不再考慮這件事,再回到城頭時,見那面魏旗還剩下一些,便好人做到底,幫手掌被箭矢射穿的先登屯屯長也包紮了一番。
“多謝。”
那屯長總算睜開了眼,看着手上打個個八字結的帛條,朝黑夫颔首緻謝,眼中滿是感激。
“我叫槐木,與屯中衆人,皆是南郡竟陵縣人。”
“竟陵與安陸不過兩日路程,你我乃是鄉黨,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黑夫笑了笑,再回頭時,發現不止是自己屯的蔔乘、利鹹、共敖、小陶等人,連先登屯剩下的那十餘人,都在用敬佩的眼神看着他。
“不知屯長竟會金瘡醫術!”
……
黑夫也沒辦法解釋自己為什麼會,索性故作神秘。接下來的一刻時間裡,他又充當了醫務兵的角色,為受傷不重的數人包紮了傷口。很遺憾,先登屯那幾個斷了手,胸腹中了劍的重傷者,早就在戰鬥結束前死去了。
此時此刻,城西已經完全被秦人占領,大批秦卒一擁而入,多達數百人,開始朝城南等地進發,掃清城内負隅頑抗的殘敵。
軍法官也登上了城頭,開始清點攻城時的斬首數量。
要知道,秦人上首功,為此“捐甲徒裎以趨敵,左擎人頭,右挾生虜。”在六國人眼中是十分可怕的。
但實際上,作戰過程中,秦卒并不會每殺一個人,就蹲下來割腦袋拴到腰帶上。百餘年來,秦軍早已形成了一個規矩,斬首的事,要在戰鬥結束後再做,而且得在軍法官眼皮底下進行,這樣才不會因為兵卒們忙于争搶首級,導緻戰鬥被逆轉。
“外黃城西,共斬敵首四十二級。”
軍法吏手持兩塊大木闆,一塊記錄逃兵,是論罪用的。一塊記錄斬首數,是用來論功的。說起來,秦軍登城的傷亡雖然比較大,但當場殺死的敵人卻不多,這四十二級首級,還得由幾個屯,按照攻城出力的多寡來瓜分。
先登屯得十個首級,好讓他們達到“盈論”,讓戰死的人都能有爵位,這個衆人自然沒有任何異議。
黑夫所在的屯出力甚多,東門豹更是以一敵衆,守住了城垛,于是他們屯便認領了12個首級。他們這個屯戰死了五人,如今斬獲數超過戰損數,黑夫好歹是逃過被問責的危險了。
蹶張材士、弓手的兩個屯,各自認領5個首級,這是他們應得的,尤其是蹶張材士,射死的魏人可不止這個數。
此外,填溝壑的屯,扛竹梯的屯,也各得了5級,他們在城下時,也有不小傷亡,總不能讓他們因為沒有斬獲而受責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