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黑夫更想看到的是,得知這個“好消息”後,縣左尉鄖滿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他想要坑害的黑夫不但沒有因刑徒逃跑被治罪,還步步高升哩!
這時候,全屯的人都圍過來了,衆人對黑夫這身打扮,又是羨慕,又是欣喜,同時都摸了摸自己的發髻,感慨道:“不知吾等何時能戴冠。”
冠者,頭衣也,古人都蓄長發,紮發髻,冠就是用來固定發髻的裝飾物。
在春秋時期,這是士、大夫、卿等貴族才有資格在成年行冠禮後佩戴的。到了戰國,禮崩樂壞,許多古闆的禮制都沒人遵守了,但冠作為身份地位的标志,卻依然被沿用了下來,秦國更是将發冠的式樣,當做分辨爵位,顯示地位高低的識别物。
比如說,在這支軍隊裡,若是遇到那種頭發被剃掉,站在前排填溝壑的,就是刑徒城旦,他們是軍隊裡地位最低的人。
若是那些圓椎髻偏後的人,則意味着這些人是征召來的贅婿、商賈、庸耕雇農,地位比奴隸刑徒高,卻低于普通人。
若是普通的士伍,在軍中一概梳着偏左的發髻,畢竟秦國尚右卑左,發髻上除了皂黑色的包巾外,也不得有其他裝飾物。
低級的爵位如公士,在軍中就可以梳偏右的發髻。
上造、簪袅,被允許在偏右的發髻上戴帻,上造赤帻,簪袅蒼帻。
這些發式的區别,無不體現着秦國軍紀、軍容,不容逾越混用。
以上種種,即便是爵位是上造、簪袅之類的,依然隻能算“卑賤執事之吏”,一直到不更,才有了典型的區别:不更可以戴冠了。
“不過是一個最矮的冠。”黑夫嘴裡卻如此道,在有冠的人裡,冠的高矮、式樣也是判斷他們身份的标志,黑夫雖然混上冠了,卻依然是冠者裡最低賤的。
非得大夫、官大夫,才能戴長七寸的單闆長冠。
他也是有些得隴望蜀,才得不更,就開始看着更往上的大夫、官大夫了,并且在惡意地想:“鄖滿的爵位就是官大夫,倘若我回到家中時,他發現我的爵位竟與他相等,甚至已經比他高時,又會是何種表情?”
不過,作為第四等爵位的不更,已相當于春秋時期的“上士”,再往上,就要進入春秋時“大夫”的領域了。這兩者中間,是個很難逾越的深溝。可想而知,接下來的爵位,會越來越難升,制定軍功爵制的商君精明着呢,才不會讓人輕松得到高位。
除了黑夫外,在外黃之戰後,辛屯衆人也各有功勞論爵。
這其中,除了共敖、小陶斬首一級,從公士升上造外,利鹹、季嬰,都憑借一級斬首成了公士。
蔔乘沒有得到立功的機會,依然是士伍,不過黑夫決定傳授他裹傷包紮的技巧,讓蔔乘作為自己屯裡的醫護兵,專門搶救傷患。
與衆人相比,依然躺在病榻上的東門豹可謂此戰最大赢家,他因為死戰先登的功勳,被黑夫分了三個人頭,于是竟從公士,一口氣升兩級,成了簪袅!
黑夫等人又去探望了東門豹一次,并告知了他這個好消息……
……
“乃公總算沒有白白受傷,如此一來,即便我死了,吾子也是個小簪袅!”
東門豹燒退了,人也已經蘇醒,隻是一直說傷口有些癢,好想去撓。
黑夫覺得這是好事,傷口發癢,說明肉芽開始生出來了,看來陳無咎的金瘡藥,還是有點用的。不過東門豹依然沒有脫離危險期,還得卧床至少半月,待傷口徹底結痂才算安全。
黑夫等人看望他時,東門豹似是憋了許久,說了不少話,還從懷裡掏出了一塊黑夫為他包紮時,撕扯下的魏國旗幟一角,動情地說道:
“我先前一直不知該如何給家中新生的孺子取名,現在我已取好了。”
“打算叫什麼名?”季嬰等人好奇地問,按照他們對東門豹的了解,不會是狼、虎、彪之類的吧……
東門豹卻道:“他出生時,我随軍出征魏國,在魏國受傷幾欲死去,又被屯長用魏國的旗幟裹傷相救……”
從知道自己被黑夫從黃泉路口救回來,又用裹傷包紮之術和陳醫師交換,讓他以金瘡藥保住自己的命後,東門豹再也不直呼黑夫的名了,而是恭恭敬敬地喊他屯長。
東門豹下不了榻,便直起身子,朝黑夫作揖:“所以,我要叫他‘魏’!并将這旗幟一角交給他,讓他不忘屯長之恩!”
“阿豹,你我兩年交情,不必如此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