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番被征辟入郡城,擔任的正是“左兵曹史”一職。
“官大夫若是去賊曹任職就好了。”
樂打趣道:“說不定此案由喜君審出後,你還能協助抓人呢。”
黑夫哈哈大笑:“我亦想與喜君共事。”
話是這麼說,但在兵曹做事,這才是黑夫目前最需要的。賊曹相當于省公安廳,主治安。可兵曹卻相當于省軍區,專管征兵、訓練、作戰等兵事。
黑夫亦已知道,調他來任職的人是新任南郡郡尉李由,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李由想在南郡好好做出成績來!
黑夫暗暗猜想道:“第一次伐楚之戰裡,南郡一支殘兵的優異表現讓鹹陽刮目相看,而李由也嘗到了率領這支兵卒的甜頭。于是便申請外調,統籌南郡兵事,這是在為第二次伐楚做準備吧。”
郡尉典武職甲卒,秩比二千石,正好和左庶長的爵位匹配,南郡又是伐楚前線大郡,李由親自征兵練兵,再率領他們作戰,更容易立下功勳。
這對于南郡人而言亦喜亦憂,喜的是他們終于不必像上次戰争一樣,當做“雜牌軍”對待,去做些誘敵、填溝壑、斷後的事了。憂的是,戰争再次打響時,南郡可能要征召更多兵卒,承擔更重的責任。
可第二次伐楚的将領好歹是王翦啊,隻聽到這名,黑夫就莫名地覺得安心多了,起碼比李信為将靠譜多了。
“李由是上蔡人,投靠李斯的也多是遊士文吏,想必沒有什麼知兵事,且熟悉本郡的人可用,所以才征辟我去兵曹任職。有李由為靠山,我也不必擔心遭到排擠,還是要仔細想想,如何才能做出成績來……”
這麼想着,黑夫便打了個哈欠,在晃晃悠悠的馬車上打起了瞌睡。
……
南郡是個大郡,幅員千裡,從安陸到郡城的距離可不近,足足有四百餘裡。黑夫他們一共了七八天,一路向西,過新市、雲杜、當陽,再進入南北通途的夏道,折而向南。
遇上饑渴勞累時便在沿途亭舍休憩,看着那些忙前跑後招待的亭長、亭父,黑夫就想起早先在湖陽亭的日子。
到了一月十八日這天,風塵仆仆的衆人才接近了南郡的中心地帶。
塗道上的行人漸漸增多,南來北往的商販、服役服徭的戍卒、蓬頭垢面的刑徒、腳步匆匆的小吏,絡繹不絕,有時甚至要避讓到道左才能通行。
這一帶亦是雲夢、大江之畔,一月中旬氣候已經回暖,路邊的稻田一望無邊,遠處裡闾聳立,近處數百上千的農人、隸臣散布田間,正在趕着耕牛犁田。
穿着皂衣的田典、田佐吏站在田埂上,瞥眼瞧見了黑夫一行人,卻隻是随便瞅了瞅,就轉回了頭,繼續督促衆人力田。
“不愧是郡治啊。”
樂啧嘴道:“官大夫戴着雙闆冠走在安陸縣,必會引得頻頻目注,回首作揖者不絕,可這還沒到郡城,田邊的小吏都似乎習以為常,隻是瞧了一眼就不再看了。”
“我這官大夫之爵,放在郡裡算什麼?”
黑夫啞然失笑,他早就聽說了,郡城裡,那可是公乘多如狗,大夫滿地走,除非是五大夫級别的官,那才值得讓人矚目。
這時候,一座城池已出現在衆人面前。
又寬又深的護城河繞城一周,暮色下,波光粼粼。過了護城河,迎面是座雄偉的城門,門頂有兩個大字。
“郢縣。”
黑夫舒了口氣,他的目的地到了。
“官大夫,你我要就此告辭了。”
樂依依不舍地下了黑夫的馬車,朝他拱手道别,他們還要繞過此城,往南走上五六裡路,才能抵達真正的郡治:江陵。
原來,秦國控制江漢後,便原先的楚國郢都一分為二,北面的楚王宮紀南城為郢縣,南邊的居民市肆區稱江陵縣,郡守、郡丞駐江陵,而南郡郡尉則駐紮在城池更高,易守難攻的郢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