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陳無咎瞧準時機,立刻下拜,獻上了他研制出來的“睡聖散”!
黑夫沒來得及拉住他,不由暗罵不已,這陳醫師是大麻吸多了吧,亦或是立功心切?竟如此沖動,這東西隻在他自己和那小弟子身上試過,雖然無恙,但若是葉騰吃了一睡不醒,刺客沒做到的事卻借他這醫者之手辦成了,豈不可笑?
誰料陳無咎誇誇其談,将此藥說成是扁鵲遺方,經過黑夫的提示,被他重新發現,一再保證此藥已經自己試過,數個時辰後便能醒來,不會有什麼副作用。
子衿詫異地看了黑夫一眼,若有所思,如今她的繼母驚懼不安無法做主,隻能由她來決定,在猶豫再三後,她朝陳無咎行禮道:
“子衿雖不懂醫術,卻也聽說過醫者的六不治,不信醫之人,不治,今日在場衆醫者,唯陳醫師能出手治理此瘡,更能讓家父免受痛楚,豈敢不信?還請醫者盡力施藥!”
少女堅定的聲音鼓勵了陳無咎的膽量,最終,陳無咎鼓搗出來的這種“睡聖散”證明了它的效果,葉騰在昏睡狀态下接受了陳無咎的剮肉手術,在清洗好傷口,将其妥善包紮後,陳無咎和黑夫都頗為期望,葉騰能迅速轉醒過來。
誰料,睡聖散的藥效似乎出現了偏差,葉騰這一睡,就是一整夜!
這可将二人吓得夠嗆,陳無咎沒了之前的自信,喃喃地說,怕是因為不同的人體質各異,所以有了差别。
好在今日一早,黑夫總算得知了郡守已醒的消息,便匆匆趕到郡守府……
府邸守備森嚴,黑夫出示了自己的銅印黃绶,以及郡守的傳簡,才得以入内,他發現府邸内也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昔日的奴仆婢女們都不由放輕了腳步,不敢大聲說話……
然而等黑夫走到第一次與葉郡守見面的書房邊時,卻聽到裡面傳來了一聲郡守騰的怒喝。
“糊塗!”
第0239章
将以照千裡
“敢告于郡守,兵曹已将城内各處的兵卒盡數撤下,夕市亦照常開啟。”
下午時分,辦完郡守交待的事後,黑夫返回了郡守府複命,他早間來時,已經蘇醒的葉郡守正大罵長史魯蕩“糊塗”,又勒令黑夫去将外面的兵卒撤走,放松了對城内街巷的警戒搜捕,讓江陵城恢複常态。
這實則是外松内緊之策,兵曹依然派遣了大量兵卒守在各處城門,賊曹則在抓緊緝捕刺客黨羽……
“民間輿情如何了?”
葉騰穿着一身常服,腿上裹着麻布繃帶,由兩個婢女侍候着,躺在病榻上,可卻沒有消閑下來,而是讓書佐拿着卷牍,繼續給自己念,并做出相應的指示,并不時有各曹官吏出入請示。
黑夫道:“郡守正午時分在官署露面的消息已傳開,民衆不再議論紛紛。”
葉騰氣色不太好,他籲了口氣道:“積羽沉舟,群輕折軸,衆口一詞,雖金石亦可熔化。人心最是琢磨不定,官府若是表現得太過緊張,反而會讓人猜測我重傷已死,讓賊人有可乘之機。”
“郡守所言甚是。”
葉騰随即擡眼:“關于刺客黨羽,可查到什麼了?”
黑夫道:“兵曹、賊曹、獄曹在合力辦案,已抓捕了幾個可能協助刺客的人,雖然尚未完全查證,但吾等推測,此事的主使,很可能是楚國!”
這是一個刺客橫行的時代,從數百年前的專諸刺王僚、豫讓刺趙襄子、聶政刺俠累,再到前幾年才發生的荊轲刺秦王,刺殺政敵、幹掉敵國首腦,是一種行之有效的方式。
“楚國?”
葉騰卻笑了起來,沒有絲毫恐懼,反而有些輕蔑,對那些想要取走他性命之人的輕視。
“老夫這一生經曆的刺殺卻也不少,當初帶着秦軍攻入新鄭後,韓國宗室公子們恨我叛國,便以百金雇輕俠來刺殺我,那幾年裡,登門拜訪想要取我首級的人不絕于道。”
“來到南郡做郡守後,又因我将那些在地方上橫行不法的氏族繩之以法,于是便有地方豪長、大氏派賓客刺殺我,最危險的一次,劍離我隻有數尺……”
“如今,連楚國也想殺我。自诩為祝融血脈的楚國貴族,隻能想出這種低劣的法子來了結老夫?”
他不由哈哈大笑,最後因腿上的疼痛才止住了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