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難道不是也加入項燕大軍,對抗秦軍了!?”
黑夫此言一畢,秦卒們面露兇相,将劍抽了出來,吓得那小女孩哇哇大哭!
“吾子的确在楚軍中,但其同伴回來說,他已陷在軍中,八成是死了。”
老者有些絕望地跪地,連連稽首道:“我聽汝等說話,也是荊人啊!還望可憐可憐,若要殺,便殺我,繞了我女孫,讓她留在此邑,待其母歸來,她因怕被秦軍擄掠侮辱,也跟着衆人去了澤中……”
隻是一家普通的楚人民戶而已,兒子被征召入伍,戰死于戰事裡,家裡隻剩下瘸腿老翁孤守,瞧他那腿傷,說不定也是許多年前的戰争裡,被秦軍兵刃所傷。
這場戰争,楚國動用了十分之一的人口,雖然民夫大多在項燕撤離時留在了各地,或者提前逃散了,但其中死傷者,當不下十餘萬,所以在楚國,這樣的家庭還有很多。
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室中更無人,惟有乳下孫……
而他們,不巧,扮演正的是侵略者的形象。
“從今以後,汝等也是秦人秦民了。”
黑夫默然良久後,說了這麼一句話,比了比手,讓手下人收起兵刃:“罷了,将這爺孫二人關在屋内,等吾等離開時再放出來。”
是夜,雨一直在窸窸窣窣地下着,夜深了,秦卒們說話的聲音逐漸消失,隻隐隐約約能聽到,關着那爺孫倆的室内,傳來低微斷續的哭泣聲,不知是在哭失去的兒子、父親,還是在哭什麼?
到了次日,天氣放晴,黑夫帶着人離開了這座小邑,準備帶着百餘首級,返回大部隊交差。
在離開之前,他在自己的馬車上,重新攤開了那幅很不精确的地圖,将昨天經過的小路,還有這座不起眼的小邑标注了出來,并在旁邊用細小的字寫出了從那楚人老翁口中問得的名字:
“大澤鄉!”
距離楚軍覆滅,項燕戰死的蕲南僅三四十裡,便是大澤鄉!
這是一切結束的地方,也是一切開始的地方。
曆史上,楚國的火在此熄滅,但灰燼裡的星火,卻依然在此重燃?
黑夫回過頭,看着漸行漸遠的大澤鄉,還有出來後遠遠看着他們離開,眼神中已不知是畏懼,亦或是仇視的爺孫倆。
他仿佛看見,一個幽靈,一個名為國仇家恨的幽靈,已在荊楚之地上徘徊,經久不散!
第0279章
八公山上
四月中旬,淮南西曲陽郊外野地裡,數百楚卒狼狽的蹲在地上,他們的武器、甲胄早就被收走了,此刻已成手無寸刃的俘虜。
陳嬰也蹲在人群中,心中叫苦不疊。
大概在半個月前,楚國令尹昌平君派人到了東陽縣,要求縣尹将縣中僅剩的男子組織起來,前往都城壽春“勤王”。
今年剛好三十五歲的東陽縣小吏陳嬰也在征召之列,他母親雖然不識字,卻是個有智慧的人,臨走時倚門囑咐他道:
“我兒,你曾與我說,上柱國率兵與秦軍作戰,如今汝等卻不去淮北增援,而要到壽春勤王,看來上柱國肯定是敗了。以上柱國之才,帶着那麼多兵卒也難敵秦國,更何況汝等?這一路去,若是遇到事情不妙,記得保命要緊,我聽說楚王連自己親弟都殺,還污蔑先王不是其父親生,這樣的王,不值得為他送命……”
陳嬰很聽母親話,便滿口應下。
縣尹帶着東陽兵千人,一路往西走來,不斷與淮南各地勤王的人彙攏,得四五千人。陳嬰發現他們裡面,多有老弱孩童,因為丁壯大多去了淮北,如今生死不知。
這一路上,陳嬰也沒少聽人議論淮北的戰事,有人說項燕戰敗自殺了,又有人說他逃了出來,眼下的勤王之師就是其組織的。
但大夥都有些人心惶惶,項燕所率精銳都敗了,他們這些疏于訓練的庶民,去了能管什麼用呢?
當抵達距離壽春百餘裡的西曲陽時,他們遭到了突然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