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年頭,張蒼這種“身長大,肥白如瓠”的家夥,因為少有罕見,是被稱之為“美士”的!雖然他模樣并不英俊,但掩不住博學善談啊,而且說的話又不像老儒一般枯燥,加上舉止彬彬有禮,那些關東的縣鄉姑娘與他攀談幾句,常被撩得春心蕩漾……
“秦國的審美還是喜歡我這種膚色古銅,渾身腱子肉的壯士。”
黑夫隻能如此安慰自己,但離開軍營的集體生活後,職務也松閑下來,他便有些感到寂寞了……
“等議帝号之事了了,是時候去拜訪下老領導了。”
黑夫知道,内史府不在渭南,而在渭北鹹陽城内。
……
之後數日,議帝号一事繼續醞釀發酵,那些秦王從山東征辟來的儒生博士們,在憋悶已久後,終于有了發揮的機會。他們出入丞相府、禦史府,引經據典,把千百年前的古事翻了出來……
博士們上蹿下跳,議郎也不甘示弱,雖然他們成分雜糅,有山東名法之士,也有關中貴族弟子,或者黑夫這種加塞進來的,卻都不願錯過這場參與帝國奠基的機遇,紛紛提出了自己的建言。
“諸五大夫王戊還是一副議郎領袖的架勢,他總結道:“既然大王是令群臣議帝号,也就是說,新的名号,當為某帝!”
衆議郎對這廢話紛紛稱是,之後王戊又獻寶似地談論起秦昭王稱帝的故事,黑夫早就從張蒼處聽聞了,而且還親手摸過一些曆史文獻呢……
但最後,議郎們也沒有達成統一的意見。
“嬴姓以少昊為祖,少昊乃白帝,不如稱‘白帝’如何?”有個議郎如是說。
另一人卻道:“但奉常那邊說,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孫也,曰女修。既然秦以帝颛顼為祖,颛顼乃帝高陽,還是叫‘高帝’為妥!”
旁側又一人打斷道:“不然不然,若要追根溯源,還是要追溯到黃帝,為何不稱‘黃帝’?”
王戊則自作聰明地說道:“我聽聞,女修織,玄鳥隕卵,女修吞之,生子大業……這便是秦之淵源,何不稱‘玄帝’?當年殷商之祖冥,亦曾稱之為玄王,既然如此,陛下稱玄帝,真是絕妙啊!”
最後大夥又吵成一團,各有理由,誰也說服不了誰。
甚至還有人提議稱“昊帝”的。
黑夫聽着好笑,日天帝麼?前世他看小說,還看到過有人建立過“昊朝”的呢。對了,主角還姓趙,那不就是趙日天了麼,真是笑死他了。
不理會他們在那各出其策,黑夫隻管好自己,在帛書上默默寫下了自己的答案,并将其塞入竹筒裡,熟練地封好口子。
這時候王戊詫異地走過來,故意道:“左庶長去了一天藏室,收獲頗豐啊,這麼快就寫下了?不知獻上的尊号是什麼?”
“昧死鬥膽一寫,陛下定不會允,豈敢再言?”
不管他們怎麼問,黑夫都不說,帛書已封入竹筒,并印上了議郎的印,不經秦王或郎中令允許,已無拆封可能。王戊也隻好作罷,并以為黑夫一個鄉巴佬,肯定提不出什麼好的建言。
“别是奪我提議的‘玄帝’用之就行……”他還是有點擔心。
不過王戊的小人之心,在郎中令将諸議郎所進尊号獻上去後,他們與那七十多名儒生博士在章台門處相遇時,便無影無蹤了。
兩邊相互試探性地詢問一番後,議郎們發現,自己的想象力,被這群不要臉的儒生秒成了渣……
“某帝?”
一位來自鄒地的年長儒生,聽王戊得意洋洋地說了“玄帝”的尊号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博士們雖然也來自不同學派,七十餘人,竟能分十來個派系,相互撕逼沒有一日消停,但在對上其他群體時,卻還是齊心協力的。
于是,這位鄒博士和其他博士對視一眼後,便說道:
“吾等奉命在丞相府、禦史府商議後,進言曰:昔者五帝地方千裡,其外侯服夷服,諸侯或朝或否,天子不能制。今陛下興義兵,誅殘賊,平定天下,海内為郡縣,法令由一統,自上古以來未嘗有,五帝所不及……”
“故帝号已不足尊,唯皇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