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第2頁)

  但入祭靖邊祠,卻依然有機會争取。

  李信現在便很有求戰的欲,待兵卒們振旅儀式結束後,便立刻禀明皇帝道:

  “陛下,匈奴發生了内亂,頭曼被其子冒頓所弑,冒頓自立為單于,與三萬部衆盤踞居延澤,月氏王遣使來報,說起欲與東胡勾結,同秦繼續作對。除惡務盡,匈奴後患,不可不除,臣與北地郡尉商議,或可在仲春之月前後奔襲居延澤,将匈奴消滅!”

  ……

  “居延澤在何處?”

  秦始皇當然不會記住這麼小的地名,讓趙高拿來地圖一瞧,發現其十分遼遠,孤懸于流沙大漠邊緣,便皺眉道:“欲襲此處,需多少人馬?要行幾日?”

  “需北地、隴西、朔方的所有車騎,計兩萬騎,分别從賀蘭、高阙出發,以投降的匈奴人、月氏人為向導,慢則半月,快則十日,可至居延澤!”

  打了河南地之戰後,基本一秦能敵三胡,李信對打赢這場仗很有信心,先前他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斬單于之首,懸于秦阙之上!

  “此策似乎有些冒險。”

  蒙恬卻有不同的意見:“眼下我軍大半回到塞内過冬,再發動車騎北上,耗費甚多。再者,千裡奔襲,容易讓匈奴人以逸待勞,若是失利,恐怕無法撤回!”

  黑夫支持李信道:“陛下,此策有些冒險,但若能成功,獲益巨大!首先,若消滅了匈奴新單于,匈奴青壯将死傷殆盡,使之不漠北之衆,不敢彎弓而報怨,沒有三代人,無法恢複人口。”

  “其次,居延澤位于月氏以北,匈奴之南,得之可斷兩邦往來。當地還有道路直通烏孫、西域,可使秦商繞開河西,直接與西域往來,為陛下尋找西王母之邦。更甚者,還能設立哨所亭驿,建城戍守,雖然眼下月氏願意入朝獻貢,但若陛下想打,居延駐軍随時可席卷向南!與隴西夾擊昭武城!”

  蒙恬依然反對:“區區冒頓,弑父之人,縱然回了漠北,恐怕也不能服衆,何必擔憂?不如先穩固朔方、賀蘭,再對居延澤徐徐圖之。”

  蒙恬的戰略,是保守反擊,不在于消滅胡人有生力量,先圈地占住再說。他已經在籌劃一個将燕趙秦三國長城連起來的大計劃了。

  秦始皇颔首,卻又看向欲言又止的扶蘇。

  “扶蘇,你以為呢?”

  他想知道,去見識了雄渾肅穆的邊塞景象,經曆了鮮血淋漓的戰場,和粗犷豪邁的将士們接觸良久後,兒子是否有何變化?

  公子扶蘇說道:“李、尉二将軍欲繼續攻打匈奴,消滅冒頓,自然有其考慮。但匈奴可擊,将居延澤作為商站,設置亭驿亦可,但若要屯田戍守,甚至駐軍?居延澤孤懸千裡之外,轉輸糧食困難。還位于匈奴月氏之間,一旦被兩者襲擊,難以及時救援,白白使軍士喪命,代價實在太大,不妥。”

  若扶蘇心慈手軟直接反戰,秦始皇肯定會大為厭惡,若他沒有自己的想法,直接附和黑夫,皇帝也不會高興。

  如今看來,扶蘇竟有自己的見解,這是不錯的趨勢。看來自己讓他去做了半年監軍,除了面皮被沙漠草原的太陽曬黑一些外,還有點收獲。

  眼看天上的小雪漸漸停了,但天氣依然昏暗,似乎還有更大的霜雪,秦始皇便道:

  “此事稍後再議,振旅便到此為止,還有飲至大賞在等着衆将士!蒙恬、李信、黑夫,汝等三人戎車行于前方,為朕開道,回章台宮!”

  ……

  黑夫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秦始皇車駕時,是五年多前,在淮陽城西郊,大軍随王翦擊破楚都壽春,押送楚王負刍歸來,他帶着一群安陸縣鄉黨,在道旁維持秩序,千呼萬喚之後才見到了皇帝的金根車,旁人被吓得匍匐在地,他卻看着皇帝的身影,頗有感慨。

  但直到來鹹陽,做了郎官的那一年間,黑夫才有機會近距離看清,皇帝頭頂的冠冕,究竟有多沉重……

  也就是秦始皇這工作狂,換了任何一個人,那麼重的公務,早被壓斷脖子,或者撂挑子怠政了。

  那時候他天天走在皇帝的儀仗中,曾經的新鮮感消退,每次出行,就總是普普通通,無甚感覺,他的注意力,都在防備意外上了。

  而今,再度位于車駕之中,倒是與往日有些不同。

  秦始皇給予了黑夫、蒙恬、李信極高的禮遇——作為靖邊得勝歸來的将軍,于禦駕開道,還讓人高聲向沿途民衆唱功!

  他們是從北郊去南郊的章台宮,要穿過整個鹹陽城啊!

  這是大秦軍人最高的榮譽!今年是秦始皇三十年,三十年來,也隻有蒙骜、王翦、王贲三人才享受過這等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