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想要巴結黑夫的人,着實不少。
不過,最讓黑夫注意的是兩個人對他态度的變化。
一個是趙高,趙高人前總是十分老實,沒了過去的小動作,跟黑夫的言談中,甚至有一絲讨好之意,但這反倒讓黑夫提起了提防之心。
兩年前,内史騰便猜出是趙高和黑夫間有龌龊,趙高是中車府令,他是内史,兩者并無直接關系。但趙高的女婿閻樂是内史下屬的下屬的下屬,這兩年來,葉騰一直讓人暗中注意閻樂,但令人失望的是,閻樂雖然出身低微,卻十分清廉,且政績不俗。
黑夫回到鹹陽第一天晚上去拜訪葉騰時,葉騰将關于閻樂,以及趙高之弟趙成的卷宗扔給了黑夫,冷笑道:“趙成在林光宮做郎官,一向規規矩矩。而閻樂精明強幹,依法辦案,也是個能吏,比你舉薦的司馬欣強多了,難怪趙高召了他做婿。”
所以葉騰能找到的趙高唯一過失,就是十一年前,趙太後逝,朝廷大喪。本該執勤于章台宮的趙高,因其母病重将死,又無法禀報皇帝,便違令駕禦馬出宮,被蒙毅逮到一事。
但那事已被秦始皇赦免,沒人能追究了。
那也是趙高最後一次犯錯,最後一次膽大包天,之後的他,變得越發謹小慎微。
“看不出來,他倒是個孝子?”
當時,黑夫一攤手道:“婦翁,趙高位高權重而不貪,還約束親朋為惡,這樣的人,所求甚大啊!”
“說的好像人人為吏皆為錢财一樣。”
内史騰瞪了自己女婿一眼,又指了指自己:“你不也位高權重而不貪,還約束親朋為惡麼?”
黑夫振振有詞:“我家中自有産業,衣食無憂,何必貪污。我交的朋友,要麼是信得過的鄉黨,要麼是值得往來的人物……”
“我看不止這些。”
内史騰仿佛能看透黑夫的内心:“能不為财所動者,多半是為了另一樣東西,權!如此一想,趙高之思不難揣測,他之所以兢兢業業,是為了維持他在陛下心裡的分量。有了陛下的憂寵,就有了源源不絕的權力。他也知道,自己作為近臣,若沒了陛下的寵信,便将一夜之間失去一切!”
他葉騰也一樣,孜孜不倦追求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你欲反擊趙高,但我勸你勿要貿然行事,妄動隻能傷其皮毛,因為這一切不決于趙高,而決于陛下!”
話雖然沒錯,但黑夫卻不甘心,他不信趙高一夥真的無懈可擊,總有一天,他會露出貪婪的狐狸尾巴。
當然,還有一個人,就是李斯,黑夫這次歸來,李斯待他十分客氣,還不住誇他,但越是如此,黑夫就越是明白,他和李家,真的分道揚镳了……
對黑夫,李斯已經沒了“結黨”的顧慮,而視黑夫為無法為己所用的外人了。畢竟老丞相隗狀隻是一個印章戳子,他即将告老,丞相就空出一人。
眼看禦史大夫馮去疾因兒馮劫大敗的事讓皇帝失望,李斯就成了最有力的競争者。
但内史騰,也一樣有機會,過去兩年對西北的戰事,後勤都是内史在支撐,内史騰有辎重委積之功,被升了一級爵,今已是驷車庶長了。
所以李、葉二人的關系,很是微妙啊,連帶黑夫也在中間難做人。
如何抓住趙高的小辮子,提前讓他倒台,如何處理好與李斯的關系,這是黑夫最回到鹹陽後,最需要思慮的問題。
與之相比,那個隻有一面之緣的濃須大漢,根本不算啥大事,既然沒找着,就随他去吧。
章平覺得自己辦砸了事,有些難為情,不料黑夫又對他道:
“你也不必沮喪,這等小事,何須勞心,等到了開春,塞外賀蘭等地,需要大建城郭、驿站,我向陛下舉薦了你。北地郡将設兩位郡司空,一在義渠城,主修道,一在賀蘭山,主築城郭,你便是主修築城郭的郡司空。”
“謝尉将軍!”
章平聞之大喜,他和年紀和黑夫一樣大,二十八歲就從少府兩百石小吏外派做四百石的郡司空,真是一樁喜事。
“勿要言謝,我與少榮是至交,你就像是我之親弟一般,叫我大兄即可。”
黑夫不斷提攜章平,其實真正的目的,在于拉攏章邯,這位章邯大兄弟現在隻是個官方包工頭,在塞北常年吃灰,但他在未來,可是一個不俗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