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第5頁)

  “我張蒼才是天下博學之士,荀卿之徒,無所不精,為何總被一個卒伍出身,隻在軍政之餘,抽空學了半吊子學問的人牽着鼻子走?”

  但張蒼的确是論不過黑夫,就眼珠一轉,開始對黑夫那單純的侄兒灌輸些東西,把這孩子的三觀毀得一幹二淨。

  這還不算,張蒼甚至還毛遂自薦起來:“我願做汝子破虜之師!隻需三百斤紅糖做束脩即可!”

  黑夫瞥向張蒼,眼神裡滿是挑剔。

  “三百斤,你也不怕吃出病來,而且你學問倒是不差,隻是……”

  黑夫的語氣和眼神,就像是在市肆肉攤前拎着塊肥肉,十分嫌棄,惹得張蒼惱了:“隻是怎樣?”

  “隻是生活太過放縱,不知節欲,我怕你會早早教壞了吾子。不過,冰水為之而寒于水,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也不是不行……唉,子瓠兄,話還沒說完,你去哪?”

  張蒼在甲闆上搖搖晃晃地走着,回頭冷笑道:“惡心,大概是暈船,待我去船邊吐一會……”

  “你這厮。”

  黑夫指着胖子蹒跚的身影,啞然失笑,也不管張蒼了,自行走到船的另一頭,向秦始皇彙報行程。

  ……

  這是一艘豪華的樓船,甲闆建築特别巨大,船高首寬,外觀似樓,可乘數百人。船上頭尾雕飾為龍形,多豎青羽旌旗,以壯聲威,正可謂“乘水車兮荷蓋,駕兩龍兮骖螭”。

  除了他們乘坐的樓船外,前後左右,還護翼着不少船隻,大翼、中翼、小翼、艨艟等,各有不同的功用。

  這些船隻,還是從會稽那邊千裡迢迢調來的,因為齊地的船隻,在齊亡時多被反秦的雍門司馬帶走,這也是膠東海盜肆虐的源頭。

  而這支會稽樓船之師的将軍,叫“任嚣”,數年前随王翦平江東、會稽有功,接手了俘獲的楚國舟師,後擔任會稽郡尉,這次被專程調來護駕,至此黑夫才知道,原來從越地到齊地的航線,早就開通了!

  當時張蒼也抓住了他的無知,大加嘲笑:“三百年前,吳軍舟師遠航八百裡,與齊舟師在琅琊大戰。兩百年前,越人又以琅琊為都,若是海路不通,如何能與會稽通之?”

  看來黑夫還是小看了這時代的航海技術,不過,再大的手筆,也僅限于近海航行而已,如今哪怕是從膠東跨越渤海去遼東,也是極為艱難的航行。

  總之,此時此刻,這片狹窄的海灣裡,至少有上百艘船,幾千人,除了防禦盜寇可能的襲擊外,就是為了給皇帝莅臨芝罘島擺足聲勢。

  “要我說,讓所有船頭尾相連,都能架出一座木橋了,何必還要航行數裡出海?難道是想體驗一次暈船的快樂?”黑夫暗暗吐槽。

  秦始皇和葉騰等群臣,此時也在龍頭附近吹着海風,秦始皇身材高大,手扶龍頭,昂首挺胸,胡須被海風吹拂,别提多威風了,可實際上,他的臉上卻不怎麼好……

  皇帝陛下常年在關中,就算坐船,也是在無風無浪的池中泛舟,哪裡坐過這麼搖晃的海船啊!

  其實,秦始皇已經對此做好了準備,随行不是有那麼多方術士麼?個個吹得天花亂墜,對付暈船總有辦法罷?

  于是,方術士們開始争奇鬥豔,進獻各種妙方。

  有的人說,上船時,密将伏龍肝一小塊,藏發中或帽中,便不暈。

  又有人獻策,用車前子根皮搗碎,以布系半合,于腰帶及頭上,則免此患。

  甚至還有更玄的:蘸大河水,就掌中書一土字,即無恐懼……

  最後還是黑夫獻上的南郡土方子靠譜點:用新鮮的老姜片貼在肚臍眼處,或許有用。

  眼下,不知道秦始皇到底用了哪個方子,可效果并不好,雖然大陸與芝罘(fú)島不遠,可今天的風浪,似乎也守着“不為堯存,不為桀亡”的自然規律,并沒有因為皇帝的到來而平靜幾分。

  皇帝是個好面子的人,他是高高在上的王者,是行走在人間的神明,當然不可能大庭廣衆之下暈船嘔吐,不要面子的麼?所以還是強撐着站在甲闆上,隻是表情有些過于嚴肅,話也不說。

  “陛下,任将軍說,半刻之後,便能靠岸!”

  黑夫禀報後,始皇帝臉色稍好了點,随着船隻破浪而行,對面的芝罘島也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