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三十二年,皇帝作始。東撫東土,以省卒士。事已大畢,乃臨于海……”
石刻裡,照舊是對皇帝車同軌書同文功勳的贊譽:“普天之下,抟心揖志。器械一量,同書文字。”
但與先前幾次刻石不同的是,秦始皇将膠東出現的新氣象,也刻畫入文中:
“皇帝之功,勸勞本事。上農除末,黔首是富。”
“紙張印刷,淋鹵得鹽。二十四節,諸産繁殖。”
說的盡是黑夫的文教、農圃之事,黑夫未敢居功,将它們都算到了秦始皇頭上。在秦始皇看來,膠東是帝國其他郡縣的典範,這些東西應該即刻推廣開來。
“六親相保,終無寇賊。黔首安甯,不用兵革。”
雖然膠東寇賊還為厘清,但秦始皇默認他們已經是死人了,他對自己的膠東郡守,很有信心。
皇帝還将自己未來的期望,統統刻諸石上:
“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盡北戶。東有東海,北過大夏。人迹所至,無不臣者。功蓋五帝,澤及牛馬。莫不受德,各安其宇!”
熟悉的《秦頌》在海邊回蕩,秦始皇帝立于琅琊台上,看着台下風雨沖刷礁石,他相信,自己在統一天下過程中遇到的諸多小問題,最終都能迎刃而解,他的帝國,将如東升的旭日,必将越來越熾熱興旺!
“日月所照,舟輿所載。皆終其命,莫不得意!”
……
或許是因為徐市遭黑夫所囚,已沒機會忽悠皇帝派他帶童男童女三千人出海了,所以秦始皇在琅琊停留時間,并沒有曆史上三個月那麼長。
到了二月下旬,他帶着大隊人馬離開了琅琊台,準備繼續巡遊東方諸郡縣,下一站,便是東海郡……
數千人的車馬隊伍行進在莒縣西南的山路上,這一帶均為泰沂山餘脈,丘陵縱橫,大多呈東南西北走向,頗為颠簸,尚未修築馳道,故道路狹窄,隊伍拉得老長。
最前方是昨日便來勘察道路,排除險情的郎衛軍,一路上,車騎們導引傳呼,驅散行人,郎衛在車上執角弓,違令者射之,乘高窺瞰者亦射之!
總之,秦始皇前行的二十裡道路,都被郎衛軍如同梳子般梳過一遍,确認野無遺孑方可通行,确保沒有任何宵小跳梁。
至于皇帝車輿處,竟有六輛一模一樣的金根車,其中隻有一輛是主車,其餘皆為副車。周圍更有屬車環繞,還布滿了步、騎武裝郎衛,将秦始皇帝保護得結結實實不清楚出行規格架勢的人,恐怕要看雲暈了頭。
因為道路狹窄,莒南丘陵一帶許多地方隻能容一車,于是環繞左右的副車隻能或前或後,改由衛士緊随諸車保護——至于皇帝在哪輛車之上,外人卻無人能知,而知情者敢洩密者死!
周圍都是茂密的樹林,恰逢清晨,形成了濃厚的大霧,秦始皇昨天又熬夜批閱奏疏了,此時正閉目養神,皇帝日益蒼老的身形搖搖晃晃。車輿之前,中車府令趙高在前方兢兢業業地駕車,操縱六駿,小心避免任何颠簸,他駕車總是那麼穩。
李斯,葉騰,張蒼等官員車次居後,衆郎衛則環列四周,警惕地注視周遭險峻山嶺叢林,車隊吱吱呀呀,邁着緩慢而乏味的腳步前行着。
随着太陽漸漸升起,山谷茂林間的霧氣漸漸淡去,就在霧将散未散之際,有眼尖的郎衛卻注視到,距離道路十餘丈遠的林間小丘之上,有一道異樣的光芒閃過,似是金鐵之器的反射……
還不等他過去查看,出言示警,從那小丘之上,便有一人騰地站起,原地旋轉數圈後,猛地抛出一物,徑直朝車隊飛來!
“有刺客!”
示警聲立刻響起,但郎衛們的豎盾阻攔還是慢了一步,巨大的鐵椎旋轉着,借助居高臨下的優勢,砸向秦始皇車駕。
“轟隆!”
郎衛軍們來不及反應,隻能目瞪口呆地看着,車隊裡,一輛靠後的金根車被重物擊中後,連帶着六匹駿馬轟然倒地!
蝴蝶翅膀扇起了風,改變了很多事情,但遲到了三年的那一擊,還是來了!
這一擊,如同飛石擊水,激起了滔天巨浪!整個車隊的馬被驚吓到,紛紛嘶鳴起來!
這一擊,也注定讓天下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