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莫仔說,他們部落,靠近秦人的邊關,那些用土和石頭壘起的高大建築。
最初時,隻是偶爾有秦人商賈來貿易,帶來中原貨物,交換當地特産,雙方還算和睦。
可漸漸地,商賈們對一般貨物不再感興趣,他們開始慫恿桂國,幫忙掠取鄰近部落的人,商賈可以高價購買。
桂國的君長和都老們沒答應,但下面的聚落,卻有貪圖秦人貨物的小君長,在悄悄做這件事。
“我知道。”
阿達古點頭,那應該是兩三年前的事,桂國的幾個聚落做得過分,掠到瓯越頭上。接到周邊小聚落禀報後,譯籲宋親自帶上千勇士過去,擊退了來犯者。
并與桂國的君長、都老,在兩部交界的河流碰面,立下血誓,結為兄弟,絕不再相互掠殺,一方有難,另一方也要助之。
但在那之後,秦人對越人的欺壓,卻日漸頻繁起來,商賈們不再數人入境,而是帶上了數十上百名武裝到牙齒的兵卒,他們順着河流行進,探索長沙郡南部山區,攻擊不願意向秦稱臣納貢的部落,或設計誘捕,或武力劫持,遇有抵抗,即行屠殺。
幾年下來,長沙郡平原地帶的越人部落,要麼被擄掠殆盡,要麼逃入山林,或來投瓯越、南越。
長沙郡内的越人不容易捕捉後,秦人的目光再度投向桂國,派使者來,逼迫桂國像更北方的越人小部落一樣,臣服于秦。
桂國答應了,躬身稱臣,還将阿莫比的哥大(大哥),送去邊關做人質,每年向秦人獻上繳納雞羽、大竹等物,也不算太重。
可後來,秦吏卻變本加厲,開始跟桂國索要起人來,要他們去服役,但第一年去了的人,卻再也沒回來過……
“秦人不是很多麼,還要人做什麼?”
阿達古還是想不明白,按照阿莫比所說,光是一座邊境的小城,裡面的秦人,就比整個桂國部落還多。
“做奴隸。”
阿莫仔道:“有逃來避難的人說,秦人抓了越人後,就抓去内地,種黑色的甜竹。那些甜竹到處長,會結出來紅色的根,比蜜還甜,秦人商賈又用這種紅色的甜根,騙饞嘴越人去城裡,再将他們變成奴隸!”
“甜竹?紅色的根?”
阿達古無法想象那是什麼東西。
“都老們說,那是用人血澆灌出來的,所以才紅得這麼深。”
阿莫仔又用竹矛比劃着阿達古的大腳趾:“為了不讓越人逃走,秦人還砍了他們的左趾,不影響幹活,但卻再也跑不快了。”
短短幾年,整個南方,長沙、豫章、會稽,秦人從各地抓走的越奴,就有幾萬,甚至十萬!
因為害怕答應秦人要求後,所有部衆都會淪為奴隸,阿莫仔的父親,也就是桂國的君長拒絕了這個要求,并将秦人趕了出去。
本以為他們的聚落在深山裡,有大水阻隔,很安全。但随之而來的,就是秦軍的大兵進剿,說桂國“叛亂”,在幾個投秦君長的引領下,直接殺到了他們的主聚落。
說起這些事時,阿莫仔牙齒都在格格作響,戰鬥慘烈,但越人的弓箭,卻射不穿秦人身上厚厚的鱗片,而秦人的武器,又如蛟龍尖牙利般鋒利,輕易撕開越人勇士的身體。
最後,大火彌漫了聚落,阿莫仔的父親留下斷後,都老則帶着殘存的部衆,鑽進深山,向南遷徙……
這就是桂部覆滅的故事。
阿達古聽呆了,而就在這時候,走出森林的衆人,卻聽到了深沉的銅鼓聲!
瓯越,或者說西瓯,其實隻是個部落聯盟,所有信奉蛙神的後人建立的部落,都自稱瓯,散布在數百裡内。他們沒有城市,隻有聚落,而最大的聚落,也是祭祀祖靈和蛙神的地方,就是這片被稱之為“闆達古”的地方。
達古是稻,闆是田,生活着數千人的龐大聚落,外部有群山密林遮蔽,而它的周圍,則被開辟成了廣袤的稻田,女人在田裡幹活,男人負責狩獵。
聽到銅鼓聲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眺望聚落木寨方向,銅鼓是神器,每逢敲響,要麼是祭祀,要麼是都老要召開會議,商量重要的事。
譯籲宋也立刻喊了阿達古等人,讓腳程快的他,小跑回部落,看看是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