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沒有陸賈設想中的幡然醒悟,黑夫幹脆地答應下來,比了比手,親衛竟真的将陸賈拉了下去!
陸賈徹底懵了,愣了半晌後,回頭破口罵道:
“黑夫,你……你食言而肥,枉為君侯!如此小人行徑,他日恐有身死軍滅之難!”
……
陸賈罵聲不絕于耳,直到被方才還“陸先生”叫個不停的利倉塞了塊布堵住,又被拖到湟溪河邊,與那一千叛卒并排跪着。
黑夫不帶感情的聲音響起:
“吏為兵卒之表,自什長以上,至左右将,上下皆相保也,今千人謀叛,軍吏難辭其咎,先斬百長、屯長、什長!”
這些小角色,自不必秦始皇的禦賜斧钺出馬。對黑夫忠心耿耿的安圃派湟溪關衆人,配合黑夫從長沙營帶來兵卒,三人一組,手持鄂地鐵山打制的砍刀,從十名百長砍起,接着是二十名屯長,最後是一百名什長……
伴随着凄厲的嚎叫、求饒,百餘枚人頭滾滾,落在河邊灘地上,鮮血彙集成小溪,彙入湟水,一時間,水流皆赤!
而刀刃,也翻了卷,必須換一批了。
郴縣營五千兵卒站在遠處,神情複雜地看着這一幕,不乏竊竊私語,卻無人敢阻止。
陸賈也跪在溪水邊,呆呆地看着眼前這一幕,駭然不已。
是啊,他竟忘了,四年前,齊地諸田造反,臨淄、濟北大亂,黑夫作為将軍,率膠東兵讨平之。
聽說他先在臨淄城大開殺戒,處死了叛衆家人兩千,高唐一戰後,又屠叛卒一萬,還将其釘上木架,插在道路亭舍驿站邊,隔着十裡,遙遙相望。
那些恐怖的木架屍骸,遍布中原,用于震懾對秦不滿者,壽春也有不少。
“這黑夫本就是個言而無信,殺人不眨眼的酷吏、屠夫,我當時,怎會信了他的鬼話呢?”
陸賈追悔莫及。
這時候,已殺完軍吏,該輪到普通的戍卒、徭役了。
陸賈旁邊的淮南小卒也吓壞了,哭哭啼啼:“我本不想反叛,是被其他屯的人裹挾,也沒有殺任何人,我隻想休憩,隻想回家……”
是啊,他們隻是想回家,隻是不想被苛待,隻想離開這片綠色地獄,哪裡有錯?
但一切都來不及了,手持砍刀的長沙兵走上前來,揪住衆人發髻,緩緩提起兵刃來,眼看就要身首分離。
唯獨沒人碰陸賈。
但他已心如死灰。
本想着振興儒門,推廣先師孔子的治世理念,讓這個世道,不必再以殺治殺,能夠文武并用,德刑相濟……
卻不曾想,會在這裡,以這種方式收場。
“縱我飽讀詩書,舌尖嘴利,也終究敵不過兵戈利劍啊。”
刃上反射的陽光刺來,他閉上了眼睛,不想看那一抹抹血色,世界變成一片黑暗,隻等待一切的結局。
但這次,卻沒有砍刀劈入骨頭的噪音,沒有人頭落水的撲通,卻隻聽到旁邊傳來幾聲幹嚎,然後是詫異的驚呼!
“沒……沒死!”
陸賈睜開眼,看到邊上的青年徭夫并沒有被斬首,那長沙兵,隻割走了他的發髻!青年滿臉驚喜,渾然不覺下面失了禁。